Summary: 一个恋爱脑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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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0.2023
那几年跟过易导剧组的人之间流传着一则揣测,即小易导演和他那演员之间指定有点什么。
不是说导演不能有爱用的演员,但要太爱了就得承受周围人的议论,特别易导家里还算个文艺世家:妈妈曾经是芭蕾舞团的演员,小姨是戏剧学院老师,自个儿小时候还演过民族舞剧。而王俊凯的从艺履历一片空白,好似一头野生动物闯进艺术雪原,这样过度偏心的雕琢如果不是赌石瘾发作,那只能解释为恋爱脑。
然这种揣测是对易导的误解,从开始探索自我表达起,易烊千玺对很多东西产生过兴趣,也对很多东西失去过兴趣,某一刻的偏爱于他是一种常态。你不能说他无情,毕竟小时候大人逗他玩要剪他的玩偶他是真情实感红过眼圈,但也不好说他深情,因为没过几年就见不到他再把这玩偶当宝似的带在身边。
不过那时候组里确也有一位货真价实的恋爱脑——王俊凯,这会儿他刚拍完自己的部分下来,蹙着眉毛任化妆师补妆,脑子里在想能不能把买相机的钱再讲个一半下来和冰箱里剩的牛肉还能炖几顿土豆。正想着手机响了,他示意化妆师稍等,从搭在折叠椅背上的外套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不是,又从另一边兜里拿出个手机——易烊千玺的,接通,“喂您好,易导在工作,有事儿可以跟我说。”
许多人看来易烊千玺是王俊凯在电影上的贵人,无论什么角色总能把他拍得光彩绝伦,少有人知道电影外的易烊千玺是依靠着王俊凯的多加回护才得以免入凡尘。王俊凯是从小被惯养着长大的,即使天生聪敏伶俐,一开始尚且不能够面面俱到。可他愿意去做,戏里戏外,只要易烊千玺伸手,哪怕竭尽全力他也会让那手永不落空。
对此易烊千玺不是毫无感知,起先他持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态,在王俊凯有天抱怨学校宿舍门禁出入不方便提出了同住的邀请,随后看着这位外地人在发现杂院平房没有独立卫生间只能出门去胡同公厕的时候无声尖叫成了一幅《呐喊》。然而第二天,他放学回家,王俊凯已经在厨房烧菜,过去几年他路过无数次胡同里家家户户的热闹,这一次闻到了自己家里传来的饭香,他推开门,看见说情话的罗密欧就此走进柴米油盐。
那天易烊千玺是在学校食堂吃完了回来的,做的饭他没吃多少,剩的都盖上放进了冰箱。一间半大小的房子就一张床,晚上易烊千玺睡床上,王俊凯躺在旁边的沙发,他们聊了会前些天去电影节看的访谈,第一次玩起了那个游戏。
“咳咳。”王俊凯握拳做话筒放在自己面前。
你好。 你好。 请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易烊千玺,十八岁,在戏剧学院上学。
“哦——”王俊凯翻过身来侧躺着看易烊千玺,有金属碰撞出的细碎响声。
“什么声音啊?”易烊千玺问。
“戴的项链。”王俊凯从睡衣领口拎出脖子上的银链,一枚十字架在夜色里泛着光。
“抱歉,”易烊千玺干巴巴地说,为这一刻还没有发生的一切感到羞愧,“我不知道你信教。”
“什么?没有,这是小时候我妈哄我去家附近的教会唱诗班给我的,他们缺男孩童声。不是家里面信教就必须跟着信,我爸就不信。”王俊凯把那一点银光塞回衣领里,“这只是个装饰。”
“哦。”易烊千玺有些发窘,转过身去背对王俊凯。
“你不高兴了?困了?”
“……没有,你继续说。”
最近有什么打算? 嗯……有想拍个短片。
“要找我拍哦。”王俊凯说。
“你跟这儿说什么呢,还是采访吗。”易烊千玺一脸无语地转回身来,看见王俊凯很是理直气壮,“不是。”
服了,易烊千玺撇嘴,“换我来问。”
那晚他们还聊了很多,最后,在夜深人静中易烊千玺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那枚十字架在银链上的声音。那时他不知道他们正在驶向一个巨大的谬误,这是最初的提示音。他和王俊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从平地上盖起一座房子,而是从一开始就站在摇摇欲坠的积木上,在那一刻,刚刚被抽走了第一根。
请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王俊凯,今年二十九岁,在做制片人。 做什么样的片子。 易导看不上的那种。
五年之后重逢的夜晚,坐在业已倒塌的积木和违规自建房废墟边的他们再一次玩起了那个采访游戏——因为易烊千玺忘带了钥匙,在等他小姨来送,而王俊凯声称无事可做,遂留下来一起聊上几句,毕竟以后是要合作的人了。
车子停在胡同口的树下,易烊千玺懒散地靠着车后座,嗤笑了一声,不知“看不上”这话折损的是谁。思及这些年他不挂名替人拍片子,写点不入流的小剧本,说不定辛勤制作大烂片的王制作人投出的资金曾在某一刻途经他的手,也算是在低俗浊世里同流合污过。
手机屏幕亮起来,易烊千玺扫了一眼,“小姨快到了,我去路口等她,免得她看到你气得半宿睡不着觉。”听了这话王俊凯笑了,是那种准备要开个玩笑的笑法,“那你今天见了我回去会不会气得半宿睡不着。”易烊千玺没理他,开门下车。
这话头是他自己挑起的,不能怪王俊凯接茬,尽管经过这些年他学会了和人交际,也已增长许多勇气,可以状似轻松挥出一拳,但对手如果是王俊凯,他还是不能保自身完好无损。
接了钥匙听小姨数落了几句,易烊千玺揣着兜往回走,到胡同口看见王俊凯车还停在那。他咬了一下嘴巴,走上前敲了敲窗户,开启拳击比赛Round 2:“还没走呢。”
王俊凯没抬头在看手机,纤长睫毛映着冷光,“等下就走了,在找附近酒店。”“不是说搬回来住了吗。”“房子还没看好。”“那要不要先住我那儿。”“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易烊千玺笑了,很得意的,“我们不是兄弟吗。”
没有回答,手机屏幕的光熄灭下去,王俊凯再次按亮,“不用了。”
“那拜拜了。”易烊千玺赢下这局,脚步轻快往回家的方向走——看来王俊凯也不是铜墙铁板一块,明明是自己拿出哥哥头衔来,别人就说不得啦?
怎么说呢,虽然有只许州官放火之嫌,但王俊凯放这把火主要烧的还是他自己。这人实际上有种自虐的倾向,在平行世界里估计会是个减重减成一缕幽魂都不肯吃一口糖的主,不然当初怎么能纡尊降贵在易组受累那么多年——曾经剧组里有个闲得没事的去搜过王俊凯的英文名,拿着一张跟某奢侈品牌老板在工作室的合照问王俊凯这是你家开的吗。王俊凯答曰是陪人看秀被拉去合照。于是众人瞬间领悟此人来头不小,那之后剧组里的揣测转了个向,从观音点顽石成了王子变青蛙。
这些对王俊凯来说都无所谓,别人对他或好或坏的揣测,命运给他或大或小的困难,都不要紧,他修炼多年已臻化境,自虐还能笑着画皮,但他唯独受不了来自易烊千玺的精准一击,哪怕是他凑上去亲自递的刀呢。
怪自己欠的慌,王俊凯咬着嘴唇划手机,想着易烊千玺离开时一步三蹦的样子——他怎么能那么开心呢。接着又想到刚才在饭局上易烊千玺轻松自如的样子,除了一开始大概是因为不知道来了个王俊凯有点意外,之后的言谈举止都从容不迫,跟桌上其他人讲起话来亲切有礼。
从前不是这样,从前他们去这种饭局上,易烊千玺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他要是离席了哪怕是去个洗手间易烊千玺也要跟着走——真是个小朋友啊,他那时总是这样想。尽管照顾人劳神费力,不得不说王俊凯也从这种被依赖里获得了满足,无论这是不是他当时还未意识到的血缘关系在作祟。
现在,那个在外面总像小尾巴一样跟着王俊凯的小孩在他毫不知情的时间里长大了,对别人打开了寡言的壳,以前蹦蹦跳跳地朝他过来好多回,现在这样高兴的却是在离开他了。辛辣的不甘在王俊凯胸口里翻滚,别犯欠,他想,只是听说这家伙要拍电影所以来看看,他需要一部好电影,而他知道易烊千玺能拍出好电影。
但送人回家就算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突然满嘴跑火车一会儿说要结婚一会儿说要搬回来,放着洛杉矶的大house不住是不喜欢吗。原本他今晚上还要飞广州准备明天见另外一个导演,结果在这陪没带钥匙的小孩把航班错过了只好临时找酒店。
可能我就是欠吧,承认了这一点,王俊凯眼前一片光明,感到一阵坦荡,他再度使出那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招数,给易烊千玺打字发消息:哥哥找不到地方住了,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二十分钟后他收到一条回复: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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