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tc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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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 半原剧向童柯,时间线和设定随心改动,严格原剧爱好者请勿较真。

Summary: 尹柯被迫对邬童进行为期两周的拍马屁,而邬童并不知道这是个恶作剧,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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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尹柯训练迟到了。

靠在长椅上东张西望的邬童看见斜挎着运动包走过来的尹柯,讽刺地挑起了嘴角,“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尹柯吗。”

尹柯叹了一口气。尽管他很想像往常一样装作视而不见直接去球员更衣室,但他还是停在了邬童面前,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邬童把棒球帽往上推了推,一脸防备地看回去。

“你那虎牙,”尹柯指着邬童的嘴角,比划了一道上扬的弧线,“挺可爱的。”

邬童睁大了眼睛,立刻闭紧嘴巴把帽子往下压回去,低着头几乎是从唇缝里挤出来了一句,“快去训练。”

尹柯点点头,也不管邬童看没看到,挎着运动包转身走了。路过躺在草坪上东倒西歪的棒球队员时,有人举起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他回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在关上更衣室的门后变成了一个大笑,尹柯拉开更衣室的柜子,几乎要笑出声。他和邬童从初中还在同个棒球队时就爱吵架,高中重逢之后因为有了隔阂更是变本加厉,吵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邬童被他一句话说得完全无法还击,甚至还有些窘迫。

实在太有意思了,他想。上午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或许还有点不情愿,现在他已经开始感觉到乐趣了。

今天上午的体育课老师没来,改成了自由活动,棒球队决定进行一次额外的基础训练,而邬童决定在教室呼呼大睡。毕竟他自诩天才也的确是个天才,偶尔一两次训练不参加也没人有意见,或者说,没人敢有意见。

当时尹柯作为球队里唯二受过职业训练的球员之一代替不靠谱的教练做监督,被迫卷进了棒球队针对邬童的秘密计划。

在棒球队经理栗梓一脸严肃地说“作为一支新成立的球队,我注意到我们球队中有一些不和谐的因素,邬童对此难辞其咎”时,尹柯还以为她是正经想要为了球队团结做出努力,然而当队员们一通讨论最终决定让尹柯去吹捧邬童的时候,他震惊地合上了手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这个决定怎么来的?”

“来听我简单解释一下,”栗梓举起左手握拳,又举起右手握拳,“根据我这几天恶补的棒球知识,有句话说棒球场上投捕就是夫妻,投捕矛盾可以类比夫妻矛盾,”她把两个拳头对在一起,“也就是球队这个大家庭,最大的不和谐因素。”

尹柯为她的比喻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由得怀疑她是从哪恶补的棒球知识。

“所以你们一定要搞好关系。”栗梓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肯定地点头。

“你就纯粹是想搞事情吧。”尹柯冷淡地再次打开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你真聪明,”被识破目的,栗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很快又狡猾地一笑,“其实我就是想恶作剧一下邬童,你看他天天又拽又自恋,如果有人把他吹上天了又告诉他这都是假的把他锤下地,那样子一定很好玩。”

女人真可怕,尹柯在内心感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事。”

“因为你平常跟他最过不去啊,来自对头的吹捧更容易让他飘起来。”栗梓的眼睛因兴奋而闪光,“我简直太想看到会发生什么了。”

不可否认,这个提议确实让尹柯觉得很有趣,他知道邬童是个很轻信的人,就算是拍马屁也有很大概率相信,到揭穿的时候一定很有意思。他从习题中抬起头看着栗梓,展开招牌的虚假微笑,“怎么做?”

“你就花式夸他百依百顺,过两个星期再告诉他被骗了。”栗梓两手一拍,“然后,我们就等着看邬童冷面酷哥形象的崩塌吧。”她高举双手,“所有人都要保密。”

在棒球队员响亮的答应声和击掌声中,尹柯想象了一下两星期后他对着邬童说“你上当了”的画面,微笑着低下头配平了一个化学方程式。

换完队服出来,队员们已经开始了打击训练。邬童和冯程程轮流投球让队员练习击球,守备队员在各自的防守位置上快速回收击出的球,尹柯抱着胳膊在旁边观察球员的表现。

作为捕手,很大程度上尹柯需要在比赛中起到统筹安排的作用,掌握每个队员的情况有助于更好的发出指令和安排,再加上他有个极其个人主义的投手,因此需要更多的了解其他队员,考虑怎样更好的和大家一起配合任性的投手。

他正蹙眉看着冯程程投球,邬童像个不良少年一样把棒球棍横在肩上溜达过来,懒洋洋地开口,“尹大教练看了这么久,有何高见啊。”

尹柯扭头。邬童这会儿摘了棒球帽,脸颊因为刚刚的训练泛着新鲜的红色,头发被傍晚的风吹起几缕,他翘起左脚尖在地上左右晃着等待尹柯的回复,和往常一样针锋相对的回复。

但是他没等到。尹柯深呼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真诚起来,“我觉得冯程程的投球比你差远了。”

邬童晃悠的脚停下了,“什么?”

“真的,他的四缝线球没有你的球速快,二缝线球没有你控制的好,”这都是事实,所以尹柯说起来不用克服太多心理障碍,但是下一句得厚着脸皮才能说得出口。

“你是我碰见过的最好的投手。”

邬童震惊的表情让尹柯内心快笑疯了,他咬了咬舌尖,维持平淡的表情,“你最近是不是在练曲球?”

“啊?嗯,是的。”邬童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转过脸去看训练的队员,“我其实刚刚投球的时候投了一个。”

“我看到了,”尹柯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给陆通投的那个是吗,我觉得很不错,不过曲球有点伤手腕,你练的时候要多注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邬童有点烦燥地把棒球棍从肩上放下来,一只手拎着,似乎想随时给谁一棍子,“你难道不应该说我不自量力吗,你应该说我指叉球都没练好,还天天练些有的没的,而且我刚刚二缝线球投了几个坏球,你都没有说。”

“你想让我说吗?”尹柯问。

“不是我想让你说,”邬童把球棍在手里转起来,加重了语气,“是你应该这么说。”

“什么时候你能决定我应该做什么了?”说完尹柯意识到这句反问完全是出于长期和邬童吵架的条件反射,懊恼地皱了皱鼻子。

“对,就是这样。”邬童握住棒球棍重新搭在肩上,笑眯眯的,“我当然不能决定您怎么做啦,您是球队大佬,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没有没有,”尹柯做出茹萍看书桓的姿态,深深看进邬童眼睛里,“我都听你的,我加入球队就是为了你。”

邬童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了,“你有病吧。”他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往投手丘的方向走,步子迈得快得像是要逃走,还差点被地上的棒球绊倒。

“我昨天看到了。”第二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栗梓坐在了尹柯对面,递给他一杯香飘飘奶茶,“送你了,你太强了,都说什么了把邬童吓成那样。”

“谢谢。”想到昨天邬童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尹柯也忍不住笑了,一五一十地向她描述了一遍。

他已经习惯邬童的冷笑,讽刺,或是恶语相向,但是震惊,窘迫,甚至不知所措的邬童他从没见过。昨天晚上回家后他每次回味邬童那时的表情都能笑出声来,心情非常愉悦的做完了所有作业和额外的习题,连妈妈送牛奶来时都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吓跑了一只猫。”他这么回答。

“哎对了,”栗梓眯起了眼睛,嘴角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今天周六,下午放学了甜点社有社团活动,要不然你去把这个奶茶送给邬童,看看他什么反应。”

尹柯的嘴角也弯起了同样的弧度,“行。”

尽管知道邬童在参加甜点社的活动,但尹柯从来没去看过,然而拿着奶茶走进甜点社的教室时,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邬童,他在一群女生之间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嗨。”他拍了一下邬童的肩膀,顺手把书包靠着桌子放下,自然得仿佛他俩一直都是做蛋糕的搭档。邬童正在搅拌蛋黄,被尹柯的突然出现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搅拌盆。

“尹柯?你来干什么?”

精彩的反应。尹柯默默忍下笑意,把奶茶放在工作台上,“多买了杯奶茶,你想喝吗,我可以给你泡。”

邬童眨了眨眼睛,嘟囔了一句,“不用。”握着打蛋器继续搅拌盆里的蛋黄,搅拌完了看尹柯还在旁边站着,不耐烦地说,“你没事做吗?没事做就回去。”

“还早。”尹柯看了看手表。今天放学的早,并且明天周末放假,现在不急着写作业,他可以稍微晚点回家。

哼了一声,邬童语气恶劣地说,“那能劳您挪挪您金贵的脚吗,我要去拿您右手边的植物油,烦请您别挡道。”

“给。”尹柯直接拿起装油的玻璃瓶递给他,还顺手打开了瓶盖,看邬童愣住了,收回手检查了瓶子上的标签,“是植物油啊。”

邬童咣当一声把搅拌盆放在桌子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放学早了没事干,想来看看你。”尹柯研究着搅拌盆里的东西,“而且我觉得你这个蛋黄搅拌的特别好,特别均匀。”

邬童怀疑地挑起了眉毛,“不是来找茬的?”

眼角余光瞟见不远处的栗梓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尹柯抬起头诚恳地对邬童说,“当然不是。”

没有再问,邬童拿起植物油往搅拌盆里倒了一点,抱着搅拌盆埋头混合里面的蛋液和油,不一会儿小声说了句,“过来帮我加点牛奶。”

尹柯指着工作台上纸盒装的牛奶,“是这个吗?”

“嗯。”邬童把盆稍微朝尹柯的方向递了一点。

尹柯两手拿起牛奶盒往盆里倒。两个人挨得近了些,可以隐约闻见邬童身上清爽好闻的香味,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还夹杂着甜点社里淡淡的蜂蜜和砂糖的味道。尹柯没想过看上去浑身充满攻击性的邬童会是这种味道,这种甚至有点,可以算得上温和的味道。不过他之前也从来没有和邬童离得这么近过——

“停停停。”邬童的大喊把尹柯从走神里拉回来,立刻抬起盒子。

“你怎么搞的倒这么多。”邬童生气地看着半盆的牛奶,“不会做别来乱帮忙啊。”

尹柯正在想自己刚刚为什么走神,听见邬童这话不假思索就反驳起来,“谁叫你自己不说清楚,你自己做的东西自己不看着点还来怪我?”

邬童握着打蛋器的手攥紧了,看了尹柯半晌,极不情愿地说,“我走神了不行啊。”

“啊?”这回换尹柯愣住了。

“重来重来。”邬童抱着搅拌盆去水池倒了,回来的时候看见尹柯背上了书包,“你干什么去?”

“回家啊。”尹柯扬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已经六点半了,“你继续加油。”

“哦。”邬童背过身去,“赶紧走吧。”

尹柯在邬童背后朝捂嘴憋笑的栗梓挥了挥手,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别忘了明天训练。”

周一早上尹柯挨着座位收英语作业,路过邬童的时候一本作业重重地砸在他手里,接着是熟悉的阴阳怪气,“看来比起棒球,我们尹大学霸还是更喜欢英语,既然这样,何必要装模做样加入咱们棒球队呢。”

尹柯沉默地把那一摞作业本在邬童桌上垛整齐。

周日的棒球训练他又一次缺席了,因为在出门的时候被母亲拦了下来。母亲对于他参加棒球队一直颇有微词,最近更是常常为此跟他争吵。而一无所知的邬童还在拐弯抹角地讽刺他,“正好学霸来了,来听听我这句话有没有背错啊,successful cheat, makes a livelihood by lying unnecessarily again, what is also……”

“发音很不错。”尹柯戴上他的假笑面具,打断了他。

邬童停了一下,皱起眉毛,“你听不懂我意思吗?”

尹柯决定继续装傻,“台词?是在为校庆的节目排练吗?”

打量了他片刻,邬童放弃了拐弯抹角,语气硬邦邦的,“你是个骗子。”

“对啊。”尹柯抿起了嘴。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个骗子。他一直对邬童隐瞒了他在棒球训练时迟到早退的真正原因,这几天还假意吹捧他。

严格来说有一些所谓吹捧并不是欺骗,他是真的这样认为,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对自己诚实。闲的时候他也想过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开心,除了看邬童吃瘪,能借着恶作剧的由头在一些方面对自己稍微诚实点,也是原因之一。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都不像你那么诚实。”说完尹柯捧起作业本往后面一个同学的桌前走,邬童扭过头盯着他似乎想讲什么,直到班主任咋咋呼呼推开门大步走进来,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来来来同学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班主任在讲台上拍了拍,尹柯抱着作业回了自己位置上,而邬童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有位大明星要来我们班录真人秀,给大家介绍一下。”班主任喜滋滋地对门外招招手,一个瘦高的年轻男生走进来站上讲台,略微弯腰向台下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郁风,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将会和同学们一起学习。”

郁风短短一句话的时间教室里已经站了一堆扛着机器的工作人员,尹柯把收来的英语作业本放进书桌抽屉里,听见班主任用一种热情到不自然的语气说,“那个,郁风同学对社团活动感不感兴趣啊,在下不才正好管理着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社团,棒球社,不知道郁风同学想不想参加?”

“当然。”郁风得体地微笑。

下午放学后回家吃了饭写了会作业,尹柯听完母亲的唠叨终于出门去学校训练,八百年难得一见的班主任兼棒球队教练正在做作地指导郁风击球。他摇了摇头往更衣室走,决定不告诉表演欲过剩的教练所有摄像都对准的是郁风这个事实。

准备换队服的时候有人进了更衣室,尹柯从脚步声听出来是邬童,他没有回头行云流水地套上队服,一转身正看见邬童脱下上衣。

黄昏的光线从更衣室高高的窗户照进来,沿着邬童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他的头发因为衣服的摩擦有些蓬松而凌乱,听见尹柯关衣柜门的动静这会儿歪头看过来,一侧的嘴角刻薄地向上挑起。

在他开口之前尹柯吹了个轻浮的口哨,“身材不错。”邬童的脸上瞬间飘起一层薄薄的红色,而尹柯也因为这句没过脑子的话耳朵发烫,不等邬童回答就戴上棒球帽三两步走出了更衣室。

拎上球棍在角落做挥棒练习,尹柯小心翼翼地回想刚刚在更衣室的场面。性格使然,他平常总是喜欢观察思考一些人或事,而这回他竟有点不敢深想,闭上眼睛把棒球棍挥得虎虎生风。

“你这练得——”

尹柯睁开眼睛,邬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见尹柯看过来,他没说完的话不知怎么憋了回去,眼神警惕。

“还想听我夸你吗?”尹柯露齿一笑,邬童扭头就走了。

自那之后邬童三天没有跟他说话。

尹柯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邬童不来挑衅,他自然是不会凑上去拍人马屁。而郁风的出现转移了栗梓对这个恶作剧的注意力,没有她一直围观追问,这事儿眼看着就这么虎头蛇尾了。不过尹柯似乎也失去了对亲自告诉邬童上当真相的兴趣,反正邬童不再来明嘲暗讽了,算得上件大好事。

这天尹柯依旧先回家跟母亲报备了才来棒球场,热身完毕准备训练时,真人秀的导演来请他和郁风一起做投捕训练。郁风在棒球上完全是零基础,三天的练习根本拿不出手,真人秀录制时间有限,只能请尹柯帮个忙配合一下,再在镜头前夸几句。

尹柯这几天稍微观察过郁风,他的球没什么力度,接起来不麻烦,夸人的话前几天夸邬童夸出经验了,小意思,于是点头答应了导演。

在场边的器材区刚穿戴好护具,就看到邬童朝他走过来,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有几天没见了,尹柯面罩后的嘴角微微扬起,“有什么事吗?”

“不许去跟郁风搭档,”邬童斩钉截铁地说,“你是我的捕手。”

早就习惯邬童不算礼貌的说话方式,尹柯没觉得冒犯,带上了捕手手套,“你别闹,录节目呢。”

“我没闹,我认真的,你不能去帮忙衬托他。”

“哦——”尹柯拖长尾音,了然地笑笑,“因为沙婉?”

邬童瞪圆了眼睛,“你这什么逻辑?”

“还以为栗梓也跟你说了,”尹柯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沙婉喜欢他,天天来看他练习,你想让他在沙婉面前出丑?”

邬童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气急败坏地说,“你以为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可能吧,”尹柯耸了耸肩,调整了一下手套准备上场,“因为喜欢沙婉嫉妒?吃醋?”

“你都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沙婉?”邬童劈手攥住尹柯的手腕,“我喜欢的是——”话没说完他堪堪一个急刹车,迎上尹柯好奇的目光,恶狠狠地说,“棒球。我不想看他用棒球来哗众取宠。”

“我知道了。”尹柯撇撇嘴,邬童手劲不小,他感觉自己手腕快被捏断了,“先松下手?”

邬童立刻甩开他的手,果然捏出来个红印。叹了口气,尹柯摘下面罩活动活动手腕,走过去给节目导演看,“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伤到手腕了,可能没法配合了。”

找了薛铁来替他跟郁风训练,尹柯拎着面罩往器材区走,瞥见装作心不在焉往郁风那边看的沙婉,心里窜上一阵莫名的烦燥,想着干脆借着手腕疼翘掉训练回家算了,但显然等在器材区的邬童不会让他如愿。

“给我看看。”邬童臭着一张脸,小心拉过尹柯的手腕。他手上因为投球磨出来的茧摩挲过尹柯的皮肤,有些微妙的酥痒。

为了掩饰不自在,尹柯把注意力转移到邬童的脸上,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连邬童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更令他在意的是抚过腕间的手指,不想让邬童察觉到他加快的脉搏从而冷嘲热讽,尹柯决定先下手为强,用拍马屁再次让邬童走人,“你的眼睫毛好长。”

邬童检查的动作僵住了,但他没有甩手离开。他慢慢地抬起头,“你的眼睫毛也挺长的。”

“呃,谢谢,”尹柯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你的眼睛形状很好看,有点像桃花的花瓣。”

“谢谢。”邬童居然破天荒挤出来一句谢谢,松松握着尹柯手腕的指尖出了点汗,“你的眼睛颜色很好看,透着光看的话有点像琥珀。”

“谢谢。”尹柯在内心哀嚎谁来阻止他们两个像小学生写作文一样互相吹捧,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邬童盯着尹柯略微湿润的嘴唇,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我也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不是假笑的那种。”

尹柯干笑了两声,甚至忘了说谢谢,“那我们,要不然,去训练?”

“好。”邬童如蒙大赦地放下手,转身大步往训练区走。

松了一口气,尹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戴上面罩。

经历过一次尴尬到极点的对话后,尹柯和邬童之间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关系,虽然没有言归于好,但也不再一见面就互相攻击。

与此相反的是尹柯和母亲的关系。因为期中考试的临近,母亲布置的额外学习任务越来越多,对于他外出训练的不满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几次提出要他退出棒球队。疲于应付母亲的强势,又无法向任何人倾诉真实想法,尹柯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糟糕。

周日尹柯在家听了母亲一天的唠叨,到傍晚才有时间偷跑去学校参加训练,可到的时候棒球场已经空无一人。既然已经溜出来了,他不想立刻又回到压抑的家里,索性在球场上躺下望着天发呆,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张冷冰冰的脸。

“邬童。”在意识到之前他的眼角就已经染上一抹笑意,“你还没走呢。”

“尹大天才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别以为别人也都这样。”邬童俯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久违的轻蔑,眉间积攒着怒意。

尹柯收起笑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抹去,他语气平静地说,“既然训练结束了,那我就回家了。”

“你站住。”邬童声音拔高了,挡在他面前,“耍我很好玩是吗尹柯?”

垂在腿侧的双手握成拳,尹柯的嗓子有些发涩,“我没有耍你。”

“亏我还以为你改变了,相信你这次是真心的,原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虚伪,自私,出尔反尔欺骗别人,你自己答应加入棒球队,一天到晚不参加训练,你把棒球队当什么?”

长期在自己的想法和母亲的命令之间拉扯已经使尹柯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邬童不由分说的指责更是让他维持一个虚假微笑的心情都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想邬童这几天是憋了挺久没骂他的,怪不得骂这么半天都不重样的。

发现无论说什么尹柯都没有反应,邬童眼睛里的愤怒更加旺盛,“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说的什么?”

“你可以这么认为。”尹柯还是挂上了假笑,“就你这样的,如果我把你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那也太不容易了。”

这个笑容似乎更加激怒了邬童,他咬牙切齿地说,“认识这么多年,我就该知道你永远都是这么讨人嫌,根本不应该对你抱什么幻想。”

“你也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尹柯的指甲陷入掌心,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抽痛,“我就是这样的,凭什么要按照你想的样子,讨好你?”

“行,”邬童往后退了一步,“那你也别再来棒球队了,我看见你就烦。”

“正有此意。”尹柯利落地转身离开。

麻木的回到家,尹柯被在客厅看电视的母亲逮个正着,一连串的质问冰雹似的砸下来。

“你去哪了?是不是偷偷溜出去打棒球了?不是说了让你今天呆在家学习吗,一天到晚跑去训练,训练,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看看上周的小测验你的成绩,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初中的时候就因为棒球不听我话,跟我吵架,现在高中还这样,一点记性不长。”母亲越说越激动,扬起手就要往尹柯脸上打。

“你说够了没?”像是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弹簧终于绷断,尹柯爆发了,“为什么要一直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所有人都是这样,有没有哪怕一个人在意我是什么感受,我是怎么想的?”

母亲的手停在半空中,气得发抖,“你,你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你怎么想的,等你长大了你会后悔你现在的想法,妈妈告诉你你现在就只能想学习。”

“我做不到!”尹柯抓紧手上的运动包,直接冲出了家门,把母亲焦急的呼喊抛在了身后。

由于母亲的严格限制,他平常很少外出,就算离开了家也是茫然,唯一熟悉的落脚点只有学校,晃了许久心情冷静下来,他还是回到了棒球场。有一瞬间他害怕碰见邬童,确定他不在之后心情又有些微妙的复杂。

在场边的长椅上坐下,尹柯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一个多星期之前他还因为在这里对邬童恶作剧而开心,现在他只觉得毫无意义。重新开始打棒球之后在被学习挤满的生活中他好不容易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快乐,却还是在邬童的误会和与母亲的冲突之中渐渐被按灭。

这么多年他就像个傀儡,像个幽灵,压抑自己几乎成了习惯。冰冷的月光落下来,他对着天空伸开五指,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变成了幽灵,是否就能放开了真正的做一回自己。

“尹柯?”听到熟悉的声音,尹柯的眼皮跳了一下,自欺欺人地装作没听见,直到那人挨着他坐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邬童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反问。

“我去了你家,但是你爸妈说你离家出走了。”邬童的眼睛黑沉沉的,“我想你应该会在这。”

尹柯耸耸肩,把手揣进口袋里,“想不到我妈居然会让你来劝我回家。”

“不是的,他们没有跟我说,我是在旁边听到他们和班主任的谈话过来找你的,我想在他们之前找到你。”邬童把运动包放在长椅侧面,“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尹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都是我的错。你已经改变了对我的偏见,我却还在因为对你的偏见指责你,对不起。”

对于邬童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低声下气的姿态感到意外,尹柯转过头看着他。然而邬童的诚恳不似作假,当然,他也不会作假,他从来心直口快不伪装,不像尹柯善于隐藏自己感受。

这是尹柯欣赏邬童的地方,也是羡慕,甚至嫉妒的地方。为什么邬童就能随意地袒露自己的想法,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而他总是在忍耐,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

尹柯突然站起来,“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我说你两句好话你还以为是真的呢。”他伸了个懒腰,放下胳膊,可悲的发现连这时候他也要故作不在乎,“我跟你讲那些话只是一个恶作剧,想要看你信了我又知道只是我逗你玩的会是什么反应。”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上当了。”

终于说出这话,却和想象中叉腰嘲笑的画面大相径庭,他背对着邬童离开,刚迈出一步胳膊被拽住往后一拉,猝不及防跌坐在邬童脚边的草坪上,疼得骂了句脏话。

“抓住你了。”邬童握紧他的胳膊,“这回你可别想像初中那次一样,什么都不解释就跑了。”

垂下眼睛看了看邬童握住他胳膊的手,尹柯抬起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本垒,一垒,二垒,三垒,最后停在投手丘上,“行,你不是就想知道我初中为什么不打棒球了吗,我告诉你。”

用一副置身事外的语气,尹柯叙述了当年母亲对他施压逼迫他放弃棒球的经过,省略了那些巴掌和眼泪。如果一定要在邬童面前剖开隐藏之下的脆弱,他不想用这些来博得无用的同情。

讲述完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尹柯扯了扯自己的胳膊,“现在你知道了,所以放开我打你的棒球去,不要再管我了。”

“不行。”邬童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把尹柯拖得更近了些,弯下腰勾住他的脖子,“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解释一下。”

后背被迫抵上邬童的小腿,脖颈处隔了一层衣服传来的温度让尹柯有些心神不宁,“你要问什么。”

“你为什么答应加入棒球队。”

“因为我喜欢。”

“喜欢什么。”

“……棒球。”

邬童轻笑了一声,“好巧,我也是。”

感觉到了点嘲笑的意味,尹柯不快地想要扒开邬童的手臂,却被握住了手,“为什么要答应栗梓对我恶作剧。”

“什么?”尹柯惊讶地忘了挣开邬童的手,“你怎么知道这是恶作剧?”

“上星期你来甜点社的那天和栗梓眉来眼去的,想不注意都难,你一走我就去问她了。”

原来周一时邬童的那句骗子还包含了这件事,尹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邬童听起来似乎并不想追究,这有点不正常。

“还有一个,”邬童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说是恶作剧,但那些你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吧。”

像是捉迷藏时躲在柜子里叫人猛地拉开了门,被发现的害怕慌张,被找到的隐秘喜悦,以及许多纷繁复杂的情绪从脑海里掠过,尹柯下意识回握住邬童的手,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一句,“我操?”

他的反应让邬童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是真的了。”

尹柯急忙松开手想要否认,邬童不容拒绝地抬起了他的下巴,撞上了他的嘴唇。是的,撞。因为就接触的力度以及方式来说,这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吻。

几分钟之后尹柯的大脑恢复了运转,迎着邬童忐忑的目光,诚实地说,“你水平太差了。”

“这不是没经验——”忽然意识到什么,邬童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跟哪个水平好的试过?”

“这个嘛。”尹柯站起来,慢条斯理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抿嘴一笑,“没有。”

神情放松下来,邬童站起身扯过尹柯的衣领,“说话好好说会死啊你。”

“你自己不也一样,”尹柯翻了个白眼,迅速进入一贯的吵架模式,“你一天到晚不好好说话,我当然也可以不好好说话,有本事你咬我啊。”

然后他感觉到嘴唇上被小小的,几乎是温柔的咬了一口。

“你他妈?”

“我无法拒绝。”邬童严肃地说,“而且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说太多脏话了。”

“我今天心情不好,况且我每次说脏话都是在你做出一些不正常的行为之后,你作为引起我说脏话原因的人,没有资格指责我。”

邬童的视线落到他的嘴唇上,“那我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一束手电的光扫过来,邬童眯起眼睛,听见班主任咋咋呼呼的声音,“哎,尹柯在这,尹爸爸尹妈妈你们这下放心了吧,我就说尹柯是个乖孩子不会乱跑不会出事的。”

“乖孩子。”邬童拍拍尹柯的肩膀,退了几步,“去告诉你爸爸妈妈,你有多喜欢——”他勾起嘴角,“——棒球吧。”

一听见母亲喊他名字尹柯的表情就僵硬了,这会儿也顾不上思考邬童这句话带了几重意思,沉着脸看着母亲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停在他面前脸色变了几番,开口时还是一如既往的责骂,“你长本事了,说你几句还敢离家出走了,赶紧给我回去。”

“阿姨,”邬童在旁边开口,“尹柯离家出走是他冲动了,但根本原因,我认为,在您的身上。”

母亲也认识邬童,听他这样说皱了皱眉,碍于在场这么多人,没有再继续责骂。父亲揽过尹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妈也是着急担心你,我在路上已经说了她了,爸爸希望你能多告诉我们一些你的感受,不要把我们当成敌人,我们都是关心你的。”

看见邬童闪烁的眼神,尹柯知道他是想起了他自己的家庭。尹柯羡慕他自由自在做自己没人管,而邬童却羡慕他有父母的管束和陪伴。他们,或者说世界上所有人的生活都不是毫无缺憾的,但是——

“会好起来的,你和我都会的。”他朝邬童眨了眨眼睛,“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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