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至于你,不见经传的朋友,我们只知道你在一个黄昏听过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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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7 update
这天他们原本是准备去为宝延的爷爷奶奶上坟。
两位老人于几年前一场蓄意纵火中去世,当时他们已经把家族事务交接,和儿媳以及孙子宝延同住。
那场火灾中宝延被母亲救出,之后便陪着母亲出国治疗。这次动手的人虽然更多的是警告,并没有害命,但撞上这么个日子,得知情况的宝延父亲当场掀翻了桌子。
而宝延也因为私自跟王家的人合作以及为了确保安全被禁了足。
这下可好,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事实上,那之后他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一同吃饭时也会聊上几句天。
一般主要是宝延在说,他似乎致力于逗笑刘北山,除了拿枪唱歌的蠢事之外,还贡献出了直到上高中还不会用机器取电影票,第一次取票的时候站在机器前看了半个小时广告这种笑料。
“之前爸妈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宝延靠着沙发,长腿舒展地搭在脚凳上,“虽然也教了我怎么用刀枪之类的,但我从来没机会也没想过去用,现在的我再去看那时候的我,也觉得特别单纯可笑。”
刘北山窝在旁边,从零食篮里挑了包薯片——最近他开始会在家政阿姨的购物单上写一些自己想吃的东西。
“你呢,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没有。”刘北山咔嚓咔嚓吃薯片。
“好吧,”宝延伸了个懒腰,走到钢琴前,手指拂过烤漆的黑亮琴盖,“好久没弹过琴了,我弹一会儿。”
“随便。”
想了一下,宝延弯起嘴角,十指覆上琴键,舒曼的《梦幻曲》轻柔缓慢地响起。金红色的夕阳挂在纱帘上,地板泛着一层蜜色的碎光。
这场景让刘北山有些恍惚。
让他想起他曾在许多这样的黄昏听一个人弹琴,不过不是这么近的距离,而是在窗外远远的偷听。
中学因为刘家的关系,他读的是一所私立学校,学生不是成绩优异就是家世显赫,而他不爱读书也不被家庭承认,在这里相当格格不入。
那时候他跟母亲的关系已经有些僵,放学后总是不愿意回家,常常在学校里闲逛,偶然有天在高中部的艺术楼外,他听到有人弹琴。
刘北山自认跟这些高雅玩意不沾边,听了一会便准备再去其他地方转悠,音乐稍微停顿片刻,歌声伴着琴声悠扬传来。
他不懂鉴赏,只觉得好听。
后来每到放学他总会去艺术楼外的墙边坐着听一会儿,但从没想过要去认识那个人,他清楚自己身份低微,不会妄图伸手摘星。
然而有一天,星星却突然向他而来。
那还是一个如往常一样的黄昏,班上平常几个爱招惹他的学生不知怎么的从路边过,见到了坐在墙角的刘北山,嘻嘻哈哈地过来。
运气不好,那天刘北山偏偏是发情期,刚服完抑制剂的头脑有些昏沉,身体也有些无力,来的人里还有两个Alpha,信息素的味道压得他反胃恶心。
强打精神揍倒一个之后他有些气喘吁吁,有人说了句这里是不是没监控,他心想不妙,马上后脑勺就挨了一棍子,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落下的拳脚,身后的窗户开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很想打人,你们可以让我打吗。”
自然是一阵哄笑。“来呀来呀。”其中一个Alpha转着手里的金属棍说。
说话的男生撑着窗沿跳下来,刘北山抬起眼皮,看见一双白色的鞋,再往上是一只白皙的手,手里一把银光闪闪的蝴蝶刀,血顺着刀尖滴下来。
场面一时非常安静。
“你想干什么。”说话的人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打吗。”男生的语调依旧温和。
“你神经病吧,谁要跟你玩命。”
听见凌乱的跑走的脚步声,刘北山松了一口气,在男生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又猛地提起来,他抱着头缩成一团,“不要打我。”
男生在他面前蹲下,“好,我不打你。”
男生抬起流血的右手,似乎想撩起他乱糟糟散在额前的头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正是他偷听了一个月的那位,刘北山缩得更厉害了,说,“不要,不要看我。”
头顶上传来轻轻的笑声,温柔得像是穿过林木的微风,吹得刘北山骨头都软了。
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事情呢,在这么糟糕的时候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
那只手放下来。“好,我不看了,不过提醒一下,你好像情况有些不好,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行!”刘北山着急地阻止,“我不能去医务室,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可以。”
“琴房有休息室,你要不要去那里休息一下。”
刘北山的头脑已经开始混乱,只想赶紧把眼前这人糊弄走,随口就说了句好的,整个人忽然被抱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立刻捂住自己的脸。
男生又笑了,“别害怕,我不看你。”
琴房的休息室有不知名的熏香,安抚了受伤的疼痛,刘北山被放在床上盖好毯子,在熏香和抑制剂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熏香似乎也燃尽没有了味道,刘北山起身把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抚平床单上的褶皱。
休息室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活页速写本,内心交战了一番,刘北山还是走了过去。
纸上的速写都是些简单的线条,但是神韵抓得相当精准,足以看出绘画人的艺术天分,刘北山看向右下角的落款——尹柯。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刘北山小心翼翼地拆开活扣,把写着今天日期的一幅速写取出来,仔细地夹在美术课本里装进书包,做贼似的溜出琴房。
他想办法找到了尹柯所在的班级,悄悄地跟踪他远远地看着他,一直到他高中毕业离开,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不过那天之后琴房的琴声不知道为何,再也没有响起过。
所以后来,在听到姜悠说出那个名字,又亲眼看见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刘北山知道自己不配。
他何德何能呢,占了尹柯的位置,站在宝延身边。他对圈子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一窍不通,和宝延一同出现时永远不相称。
他不知道宝延为何对他产生兴趣,也不知道他何时玩腻。他们之间这场游戏,宝延自信满满志在必得,而他只能抱着那段回忆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认输,苦苦硬撑,像一条搁浅在池塘的鲸鱼。
实际上,时隔多年有好多细节刘北山都忘记了,那段在墙外听琴的时光也有些模糊,可听着宝延指尖下弹奏出的声音,他竟然又能跟着哼出那段旋律了。
宝延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听过这首歌?”
“……听过吧。”
“是巧合吧,”宝延微笑起来,“这是我妈曾经写过的歌,只是她没能录完,就因为那场大火毁掉了嗓子。”低下头,他的指尖在琴键上漫无目的地按,“如果那天我不是因为睡得太沉晕过去了,她也不会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我,又顶着浓烟冲回去救我。”扯了扯嘴角,他自嘲地笑笑,“那时候我真的很没用。”
或许是因为宝延给人留下的印象一向是从容而自如的,此刻负面情绪的流露让刘北山有些不知所措,拿薯片的手停在了半空。
重新坐直身体,宝延抬起手腕,沉默地弹奏起下一支曲子。
记忆中的那根弦蓦然被奏响,刘北山睁大了眼睛——不会记错,这是在那个黄昏最初让他驻足的那一首歌。
“这首是?”
“也是我妈没能完成的那张专辑里的一首。”宝延的声音很轻。
眉毛紧紧地皱起来,刘北山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他才意识到,或者说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那天在休息室里熏香的味道,和宝延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样。
搁浅的鲸鱼发出一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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