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小姑娘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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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展颜今年秋天满六岁,就要上小学,是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挺合名字里“展颜”的意。
生她的时候刘北山被折腾掉了半条命,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快把这个杀人小魔鬼从我面前拿走,晕晕乎乎听见宝延说之前定了孩子姓刘,你要不顺便把她名字也取了。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滚,别让我看见你们两个,反正归你了你爱怎么起怎么起。
于是宝延就取了这么个让准小学生刘展颜写起来愁眉苦脸,要比别人多花十几秒的名字。
刘展颜作为两家目前一颗独苗,被捧在手心宠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人生唯一的一次受欺负是读幼儿园时和小朋友吵架被打碎了布丁,她回家一瘪嘴,第二天就有两个花臂壮汉堵到幼儿园门口来。
也是因为在成吨的爱里成长得顺顺利利,刘展颜有种天然的缺心眼,活了六年没意识到自己家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直到上小学的第一周语文老师留下周末作业让孩子们写一写自己的家人,比如爸爸妈妈。
——这时候她才大惊失色地发现:她没有妈妈。
运用小学生超强的推理能力一通分析,放学之后刘展颜对着来接她回家的家政阿姨,喊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叫得阿姨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你妈妈。”
“那我妈妈是谁。”刘展颜诚恳又单纯地问,“老师布置作业要我写家人,我想写我妈妈。”
阿姨思考了片刻,牵着刘展颜的手把小姑娘带上车,扣好安全带,“先回去吃饭吧。”
刘展颜脑门上叮亮起个小灯泡,对食物的期待让她暂时忘记了没妈的烦恼,“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爸爸在家吗?”
“你小姜阿姨来了,晚上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爸有事不在,但是今天电视上有他节目。”
然而家政阿姨低估了这小孩对认妈的执着程度——毕竟她两个爸一个赛一个的倔,生的孩子必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一回家刘展颜像只小鸟一样扑棱到餐厅,姜悠正端了盘凉拌黄瓜上桌,她直接拦下来用手捏起一块,眼睛一转来了句谢谢妈妈,清脆得跟咔吧嚼断的黄瓜似的。
姜悠差点没把盘子打了,“我的小祖宗,谁教你这么说的?饭可以乱吃,妈不能乱认啊。”
正在系围裙的家政阿姨立刻澄清,“不是我,刚我接她的时候她还管我叫妈呢,说是老师留的作业,要写自己的妈妈。”她转身走进厨房,把皮球踢给姜悠,“雇主家的事我没资格讲,还是你来告诉她吧。”
姜悠心想说得好像我就有资格讲这两个人一样,放下盘子把皮球踢给下一个人,“你还是问你爸吧。”
伸出小手要来自己的手机,刘展颜一个电话直接打过去,那头嘟了两声接通,宝延压低了声音轻柔地问,“怎么啦?”
她单刀直入,“我妈是谁?”
沉默,还是沉默。
刘展颜今天第三次在这个问题上碰壁,还是在三个如此亲近的人身上碰壁,她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挺起小腰板高贵冷艳地说,“行,我才不要什么妈妈。”气鼓鼓挂了电话——不知道这口是心非的劲儿像谁。
那头拿着手机的宝延有点尴尬。
遇到孩子的问题用沉默来搪塞不是一个合格父亲应有的行为,刘北山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横亘在心头无法提起的伤疤,宝延知道这事早晚要跟女儿说,不过现在这情况并不适合,因为——宝延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盯着他的刘北山——她问的本人就站在面前。
见宝延放下手机,刘北山挑起眉毛,“女朋友打来的?生气了?”
“你女儿。”宝延淡淡地说。
“……”被噎了一下,刘北山硬邦邦说了句,“刚才谢谢你了。”
“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宝延弯了弯嘴角。
实际上确实是他多管闲事。
一开始宝延决定参加这场慈善晚宴是看到了名单上刘北山的名字,本想着远远看一看就行,不必打扰,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但当宴会接近结束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搭着刘北山的肩膀提前离场,他产生了种说不出的不愉快,没忍住跟了上去。
其实宝延不知道自己跟上去想看到什么,旧爱和他的新欢缠缠绵绵?刺猬对他的情人敞开了肚皮?
走出会场看到那两个人在走廊上几乎叠在一起的身影,宝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咬紧了牙,接着又在看见刘北山提起膝盖狠狠往那人胯下一顶的时候无声地笑了。
年轻男人哀嚎了一声面容扭曲地倒在地上,刘北山一脸轻蔑地在他面前蹲下,“忍你半天了,就听你在那吹牛皮,很了不起嘛,谁都敢惹。”
这一下看来踢得不轻,男人疼得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就挺了不起吗,给我等着……”说着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认出来年轻人是个打过照面的小明星,宝延几步走了过去。两个人都朝他看过来,脸上神色各异,刘北山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年轻男人小声叫了句,“宝延哥。”
“建议你以后不要惹他,”宝延勾起嘴角低头看那个年轻人,开玩笑似的说,“这人可是我老大。”
等到年轻男人被他叫来的保镖扶走,就剩下了这两个人面对面,气氛微妙。
所幸刘展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之后的对话便顺理成章,仿佛和几年前一样——在生下孩子之后那段他们无话可说的时间里,女儿是这两个初为人父的笨拙大人开启话题的唯一方式。
刚出生那会儿刘展颜相当难搞,敏感执拗又爱哭,还常常夜醒,两个人只能打着哈欠爬起来轮流抱她哄睡觉,每个晚上都像投进窗格的月光,被切割得细碎恍惚。
那段日子他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成天围着她转,似乎可以把这当作借口,不去提不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自欺欺人地不去剪断,不去理清。
如今或许也可以一样蒙混过去,假装他们并没有疏离。
宝延看着刘北山,笑了笑,“女儿问我她妈妈是谁,我怎么跟她说。”
“给她另外找个妈妈吧,”刘北山摇头,“别提我。”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好,我尊重你的想法。”宝延收敛了表情,“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对她没负过责,没这个资格。”刘北山垂下眼睛,转身离开。
如同五年前他在刘展颜一岁生日后的离开一样轻描淡写。
之后宝延想整理他留下的东西,没整理出来多少,相片也没有一张,他才意识到为什么给孩子拍照留念的时候总是刘北山拿相机——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所以走得好利落,一点痕迹不留。
那时同意刘北山走,是因为宝延明白一切都是自己强求,他先使手段后来又用孩子拖了刘北山太久,早该还他自由。
离婚后宝延时不时会关注刘北山。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个人,似乎没有太过亲近的伴侣。无数次宝延动了想把人找回来的念头,最终还是按下。
今天再次和刘北山离得这么近,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息,却只能看着别人触碰他,让宝延终于按不下这份心情。
“等一下,”他对着刘北山的背影开了口,“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你有资格。”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我不想给她找别人当妈妈。”
此时正在桌前吃大餐的刘展颜不知道自己被她爸当成了工具人,皱着一张小脸啃排骨,一顿饭吃完没说一句话,到她爸节目了也不想看,抱着小熊玩偶窝在沙发一角。
看她这副样子,姜悠到底舍不得把踢皮球理论发展到底,搂着刘展颜的肩膀一拍,“好了小祖宗,我给你讲讲你妈妈。”
摇了摇头,刘展颜忧郁地叹气,“我现在不想知道我妈是谁了,不管她是谁,这么多年来没看过我,一定是不在乎我,我还因为这种不在乎我的人跟我爸生气,实在不对。”
“不是的,”姜悠认真地说,“他在你一岁之前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这些年也有关心你,你要相信他很在乎你。”
“什么?”刘展颜眨巴着眼睛,“她在我一岁之前照顾过我?”
“嗯,”姜悠温柔地梳着小姑娘软软的头发,“他非常有耐心的,要知道你小时候可比现在麻烦的多,麻烦到如果你是我孩子我会想把你从楼上扔下去的程度。”
“你很过分哎,”刘展颜鼓起腮帮子,把脸埋进小熊肚子,声音闷闷的,“可是我之前和爸爸看相册,根本就没有看见有这么个人啊。”
姜悠被问住了。刘展颜说的家庭相册她看过,确实没有任何刘北山存在过的迹象,事实上尽管刘北山每回找她问刘展颜近况问得挺勤,她其实并不知道刘北山到底想不想认这个孩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端着切好的果盘过来的家政阿姨说话了,“其实……之前我收拾客厅的时候在沙发底下捡出来一幅画,应该是展颜的爸爸画的,上面好像是……”她不太确定地说,“刘先生抱着展颜。”
“我要看!”刘展颜猛地抬起脑袋。
“问过之后我把它收在画室里了,我去找找。”家政阿姨擦了擦手,上楼去了画室。
看到画之后姜悠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家政阿姨要用那种不确定的语气,这幅画的抽象程度连小学生刘展颜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十级颜控的刘小学生郑重地说,“如果我妈长这样,那这个妈妈,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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