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我的心,除了将它敲碎,还能怎么让它启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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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update
把作品集交给司机让他送去,宝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放着一部纪录片,讲的是手工扎染。
他感觉到一种黑色的情绪产生,像颜料浸入白布,渐渐蔓延开。
是怀疑吗?他并没有怀疑的资格。是嫉妒吗?他也并没有嫉妒的资格。
一开始刘北山就告知过他另有所爱,这没什么,他对这场婚姻也有诸多不满,比起束缚他们都更喜欢自由。
这没什么。
冬季昼短夜长,刘北山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完全黑下来。“怎么不开灯?”他在门口换鞋。
宝延安静地把灯打开,对他展开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们像平常一样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吃饭。刘北山的心情因为放假显得很好,轻快地说着交设计作业的时候老师称赞他做得不错,说寒假想去滑雪,想了一想又说算了,不出门了。
晚上他们做爱,在暗黄的壁灯下宝延看着刘北山的眼睛,狠狠地进入他柔软温暖的身体。
抬高刘北山的双腿架在肩上,宝延掐着他的臀瓣往里顶,每一下都撞到最深处,换来一声声颤抖的呻吟。
黑色的情绪最终还是浸透了宝延,他几乎是用一种粗俗的语气问,“我操得你爽吗,喜欢我吗。”
“喜……欢……”刘北山无助的眼睛里涌动着情欲的海浪,一眨眼就落下一颗潮湿的珍珠,眼尾的红如同碾碎一捧玫瑰迸溅的汁水。
假的,宝延想,他们之间仅仅是AO互相吸引的本能,在床上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被打碎,这一刻他简直要了命的在意,他想要这双眼睛里翻滚真实的爱,想要这具身体毫无保留地敞开,想要征服想要占有,想要被全心全意地注视。
可是刘北山从没打算爱他——甚至连喜欢都不打算。
他在这座金丝笼子里期盼着自由,期盼着去找他的爱人。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该相遇的人,一对被利益捆在一起的怨侣。
在婚礼当天不耐烦地截住这位暴力新娘迎面打来的一拳时,宝延绝对不会想到,现在的他竟然会产生不想结束这段关系的念头。
但他无计可施,也开不了口,堵在心头,如骨鲠在喉。
猜忌忍耐如钝刀杀人,日复一日在神经拉锯,宝延的睡眠又开始变得糟糕,扯起微笑时越来越力不从心。
独占欲还有不安,嫉妒,情欲,每日都更浓烈,可他还得隐藏起这些,扮演一个沉稳温柔又体贴的丈夫。
终于,他决定面对这一团浓黑。
这天他打电话把尹柯叫来,说想问一些事情。
刘北山最近放假不上学也不出门,宝延把人叫到公寓里来多少有点故意,尹柯进门的时候他没错过刘北山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张,钝刀又磨过心脏。
在书房里宝延直截了当地问,“你有没有送过刘北山一幅画。”
“画我是没有送过,但是有另外一件事。”尹柯笑了笑,“本来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跟你说的,但你不是说早晚要离吗,就觉得没必要,后来看你们确实挺好的,就更没必要了。”
“说吧。”宝延有些疲惫地靠在扶手椅里。
“高三的时候,差不多在你出国之后吧,”尹柯思考着说,“我发现他在跟踪我。那时候我还在跟邬童……牵扯不清,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叫邬童去找了他的茬。”
“邬童跟他打了一架,回来说他不是想干坏事,只是喜欢我。”尹柯观察到宝延的神情,没有继续说下去。
“后来呢。”宝延撑起额头。
“没后来了,我跟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他那时候也跟邬童说了他没别的想法,远远地看着就够了,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停顿了一会儿,尹柯说,“其实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没跟你说也是这样想的,他都不一定记得我了。”
支着额角,宝延无声地笑起来,“你尹小少爷是不在意,这傻孩子可是一天都没忘过呢。”——甚至把那一幅有他落款的画仔仔细细地用文件袋封好,当作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珍藏。
微醺甜蜜的假象被倒空,他品尝到了杯底那颗苦涩难当的果子。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宝延想像刘北山说这话的样子,应当是表情紧紧地绷着,眼睛却明亮又倔强。
好样的,他想这确实是刘北山,好一个喜欢不一定要拥有,我爱你但你要自由。
挺羡慕的。羡慕尹柯,也羡慕刘北山,羡慕尹柯能得到刘北山从少年时期至今的念念不忘,也羡慕刘北山能爱得那么干净纯粹,而他无法控制的占有欲作祟,拖泥带水。
宝延送尹柯离开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刘北山小声地问他们要不要在这吃饭。
“我可以出门去吃,不打扰你们。”
“不用了,他还有事。”宝延拉开门,没有回头看他。
刘北山坐在落地窗边发呆,手里的手机黑着屏。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开门换鞋的声音,宝延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来。
“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诚实的告诉我,好吗。”
“你问。”
“尹柯告诉我,你在他读高中的时候跟踪过他一段时间,是……真的吗。”
刘北山咬住了嘴唇。
或许是因为拖得太久才被揭穿,难受的感觉并不尖锐,只是心里闷闷的烧着似的,好像纸变成灰,水珠化为蒸汽。
“是的。”他听见自己说。
自欺欺人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躲过。钟敲十二点一切魔法都消失,而他连灰姑娘都不算——灰姑娘还有一只水晶鞋让王子来找,他大概是变成灰姑娘马车的南瓜,在魔法消失后被惊慌的马蹄踩碎。
宝延的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又问,“那他……是那个你说的……喜欢的人吗。”
“我如果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啊,”宝延笑了,呼吸轻拂过他的耳朵,“你说我就信。”
但刘北山说不出。
当时在宝延面前丢出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他是想着尹柯的,就算是因为认错了人,他敢保证在偷偷跟着尹柯的那半年里,他对尹柯本人没有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好感吗,那幅画他都还没扔。
更何况,他的喜欢无足轻重,不管他喜欢的是宝延还是尹柯,在这两个人之间他都是局外人,他之所以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背靠刘家又是个Omega,可以带来利益和子嗣。
在这朵云上呆久了,他竟真以为美梦能够成真。
各怀心事的沉默像是车轮从两人之间慢慢碾过去,走远了,却留下车辙印。
“婚暂时还不能离。”宝延坐直了身子。
“嗯。”刘北山看着窗外空茫的蓝天,这些日子以来轻盈的漂浮的让他飘然的所有一朝消散,他还是坠落了。
“我去做饭了。”宝延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离开。
鼻腔一酸,许多情绪在眼里打起了转。刘北山想起他曾好多次捧着宝延的那只手看,想起凯莉说他对于这场强制婚姻的反抗,上面的伤疤,是不是有哪一道为了自由,哪一道为了爱情呢。
刘北山没有让情绪掉出来。他摔了,摔疼了,但不会坐下哭泣,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来扶起他安慰,他的路一直是要靠自己来走的。
所以他平静地走进厨房,“跟你商量件事。”
“怎么了。”宝延正在低头切菜。
“标记我吧,我给你生个孩子。”
“然后去找尹柯吗,你为他做这么大牺牲他知道吗。”
“我不打算去找他。”
“我知道,喜欢不一定要拥有,远远地看着就好嘛。”宝延笑了笑,“你这么喜欢他,我真的很嫉妒。”
刘北山惊讶地张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是我问的。”宝延嘶地吸了一口气,拧开水龙头冲洗手指,“帮我拿个创可贴好吗,谢谢。”
刘北山站着没动。
“好了!”宝延把刀拍在案板上,没什么表情,“不用你生孩子,我来想办法离婚。”
吃完饭宝延打电话叫来司机搬走,除了一些文件什么都没拿,刘北山远远地站在楼梯的扶手边看他出门。
短暂的一炷缘份燃到末端,香灰静静落下,至于“再见”,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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