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终于A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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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客厅走过去,看见沙发靠背上露出来小姑娘的一点头发尖,刘北山不免有些忐忑起来。
或者不如说,从踏进这屋子起他就是忐忑的——在宝延打开灯照亮整个房间的前一秒,他还在害怕着会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毕竟他已经有五年没再踏足过这里。
这五年刘北山没有常住哪个地方超过一年,没在住处上花过太多心思,这间住了两年多的公寓反而成了他留下记忆最多的地方。
离婚时刘北山没有要这套房子,与之相应的钱都打给了母亲。他本以为宝延不会继续住,再怎么也得重新翻修一下,然而灯光亮起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再睁开发现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多亏如此,他才能假模假样地扮演起妈妈的角色。
不过,或许是他不熟练,又或许是这房子里缺一个妈妈太久,刘展颜看来并不吃这一套。
这会儿她已经止住了哭泣,眼睛红红的一圈,像只警觉的小兔子一样扭过头看刘北山,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
刘北山走过去蹲在女儿面前,仰头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回忆着之前听宝延和她打电话的语气哄她,“怎么啦?”
吸了吸鼻子,刘展颜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被眼泪黏成一缕一缕。
这样子让刘北山想起了第一次从宝延手里接过哇哇大哭的女儿的时候——那样娇弱的一个小生物,好像随便一个动作都可以弄伤她,不知道怎样对她才是对的,怎样做才是安全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哭吗,是因为讨厌我吗?”
“没,没有,”刘展颜眼睛里又蓄起水光,“我不是讨厌你……”她抬起手想揉眼睛,刘北山轻轻拉住她手腕,“不要用手揉,我给你拿纸擦一擦吧。”
刘展颜的眼泪反而掉得更厉害了,她眨了眨眼睛看照片上的画,又看刘北山,“你和我想像的,好不一样。”
刘北山抽了张纸,轻柔地擦着她的眼角,“你以为我是大狗熊吗。”
“不是!”刘展颜着急地提高了一点声音,又弱下去,“你真的是我妈妈?”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竟有几分胆怯。
“是的。”刘北山展开一个微笑。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认了妈妈聊了一会儿天,到了准备吃饭的时候刘展颜又是一条好汉——除了眼皮还有点肿。
小姑娘乖巧地跑来帮忙端菜,刘北山跟在后面进了厨房。宝延正擦干净手放下袖子,两个人客客气气地互相一点头,看上去有些诡异的滑稽。
他们离婚是和平分手,不至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彼此也都懂得在人前怎样跟合作伙伴虚与委蛇,这回不过是从扮演夫妻到扮演父母,难度没有高出多少。
就像照着范例描画总不会有错,只是僵硬无趣,缺了点真心实意。
饭桌上刘展颜讲起学校的事,连比带划眉飞色舞,刘北山听得认真,宝延一言不发地看着,在他们把筷子伸向同一盘菜时弯了嘴角。
吃过饭刘展颜开开心心地拉着刘北山转悠,跟回来的妈妈介绍这个家。
整套房子和从前比起来没有太大改动。客厅依旧摆着那架钢琴,桌子上堆着开了封没开封的零食,楼梯扶手上挂了几串手工折纸,不知出自谁的手。
二楼原来空置的一间卧室现在是刘展颜的房间,床上堆满了毛绒玩具。而因为她和宝延都对画画不感兴趣,之前的画室成了个收藏间:从小到大的照片,装了一盒子的小红花,幼儿园手工课捏的爸爸的橡皮泥,最近新添了一份小学作文“我的妈妈”。
“写的时候我还没见过你,是听小姜阿姨说的,还有我自己想的一点。”刘展颜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给刘北山看。
小学生的语言简单质朴还有错别字,但充满了她对一个妈妈的向往和想像,看得刘北山心软成了糯米糍,一揉就簌簌的掉下糖粉来。
“怎么样?”刘展颜耳朵尖泛着点红,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你写得很好,”刘北山把作文放回去,“可惜我没有你写的那么好。”
刘展颜像个小大人一样摆摆手,“没有关系的,那只是我写出来的,你是什么样,我的妈妈才是什么样。”
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她的真诚,刘北山抬起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但是……就是……我有一个很想问你的问题。”刘展颜抿起了嘴巴,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小姑娘有时候又敏感得像只小猫。
“你问吧。”刘北山语气温和。
“你这么久都不在,是不想要我吗……”刘展颜低下头去,攥住自己的衣角。
“我——”该怎么回答,我不是不要你?实际上从她出生起刘北山就在预演他们的分离。可要说真的不想要这个女儿,那为什么现在又决定重新负起责任。
其实他自己一个人,脱离了一切束缚和关系的那些日子不可谓不自由,但他知道他的心被困住了,到哪里都无法真正自在。
“是我的错。”出声解围的是宝延,脸上带着温柔的歉意。他站在画室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让他生气了,所以他走了。”
“你真是过分!”刘展颜挥舞着小拳头冲上去,跟宝延闹成一团。
“好啦,”宝延捏她的小脸,“去洗澡睡觉吧。”
“那你不许再让妈妈生气。”
“你妈妈这个脾气——”宝延笑,“我尽量。”
“哇——都是你这样,妈妈才不要我的!”刘展颜气得又要锤人,听见身后刘北山叫了一声,“小颜。”
看见父女俩都愣住了,刘北山才反应过来这名字叫得好像……有点歧义,但已经出口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不会再不要你了。”
“妈——妈——”刘展颜像个小导弹一样撞过来,脑袋蹭在刘北山的胸口。刘北山把她圈在怀里搂住,拍了拍她的背,决定彻底放弃纠正自己是爸爸不是妈妈了。
大概是今天太兴奋,刘展颜到睡着已经过了十二点,刘北山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了她的卧室,回手关上门,二楼的起居室隐约有点光亮。
犹豫了一下,刘北山走进了起居室,宝延屈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无声地打游戏。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他穿的短袖短裤,小臂缠了一圈纱布。
看见刘北山进来宝延有点惊讶,像是不知道说什么,走神的功夫角色被打得连连后退,一个死字出现在黑下来的屏幕上。
半晌,他轻声说,“我以为你们睡了。”
“她睡了。”刘北山走到沙发边坐下。皮肤下浮起一阵燥热,他扯着衣领扇了扇风。
“嗯。”宝延放下手柄,两相静默着,谁也没有看谁。
刘展颜读的是私立寄宿小学,只有周末和假期回来,按照他们之前的商量,刘北山有空的时候在周末和假期来看看她就好,宝延本以为他至少会在这住,现在看来倒有点一秒都不愿意多待的意思。
叹了一口气,宝延问,“你要回去吗,我送你。”
没有回答他,刘北山反而问,“你胳膊怎么回事。”
“没事。”宝延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站起身,“走吧。”
刘北山较上劲了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事。”
这种闭口不谈,淡然到有些生分的态度在他们现在的关系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想起那句“不明白没关系”,那句“是我的错”,刘北山突然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
“明明就是有事,为什么不说?”
宝延看着他。
躁动的火苗窜上来,刘北山目光灼灼地看回去,“怎么?我不配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没资格知道你的事情,你的想法?”
话问到这份上,显然已经跟胳膊有没有事无关了,宝延坐回沙发上,无奈地笑,“还是让你生气了。”
对于刘北山他总是有亏欠的。一直以来刘北山都走着比许多人都困难的崎岖道路,身为需要保护的性别却没有一丝软弱,这样的人理应得到尊重和善待。
而他间接打碎了刘北山那份纯粹的感情,试图通过破坏他的人生让他留在身边,甚至现在还以女儿为借口想让他回来。
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他曾经心动,羡慕,占有欲作祟,后来他只是希望刘北山能过上想过的生活,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的想法是,”他说,“我想你一直是自由的,有选择的机会,有离开的权利。”
刘北山愣了一下,刚刚的冲动气愤在这一句话里被按下去,淹没进满心的辛酸委屈,又不能对着这温柔体谅的罪魁祸首发泄愤怒,只能咬着牙一拳锤在沙发上。
“我算是知道女儿喜欢打人是随的谁了。”宝延笑起来,不着痕迹地缓和气氛。
刘北山看着宝延的脸,滚烫的情绪沿着他的血管涌动。
他跟宝延相处了两年,分开后又看了五年,他知道这不过是张从容得体的假面,他不知道的是这掩藏下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有一瞬间他想算了,既然宝延如此包容,那么就这样吧,他要一个家,这样也可以算是一个家。
但他忍不住想从前的自己。
学生时期的他以为喜欢了尹柯,总是偷偷跟着他,就算被人揍了一顿也据理力争,第二天照样跟上去,坚韧得像块牛皮糖。后来和宝延在一起,他不想被当作玩物当作替代品一样控制对待,几番挣扎还是决定要甩开要划清界限,连女儿都放弃。
现在过去了好多年,他学会了进退得体,凡事留余地,似乎丢失了一些那种不愿妥协不顾一切的倔强,因为女儿的一句妈妈就溃不成军。这是种属于大人的,顾虑过多的懦弱,是像宝延一样的谅解和体贴。
可人终究不是壁虎,不能够断尾前行。即使他撑起纸老虎架子的水平长进不少,活在他心里那个简单又执着的小孩还是想戳穿这层纸糊的外壳,伸手要一个哪怕是划破美梦的锋利答案。
“你还记得生孩子之前我们吵的那一架吗。”刘北山克制地说,尾音有一丝颤抖。
“记得。”宝延沉静的表情产生了轻微的波动,“你好像有点——”
“那个时候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我现在要你回答我。”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刘北山就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可怜地因为宝延提前发情了,就像当年在婚礼上一样——多么可笑,哪怕精神上再坚定,身体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受到这个人的影响。
他站起来,揪住宝延的衣领,眼眶发红地瞪着他,“不管你一会是把我送去医院还是按在这里上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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