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Two kis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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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4.2020 update
后来邬童想,如果他们只有那一次的相遇可能会更好。
那天的他只是有些无聊,想找点乐子罢了。他从来全副武装拒人千里,本不会那样在意一个住南街小巷在夜店打工挣点钱的假女学生——是的,在他们认识了一段时间之后,尹柯告诉了他那天穿着女装的原因。那套学生裙并不是哪所学校的校服,“谁像你似的好意思穿着校服在这种地方乱晃”——当时尹柯笑着这么说,而他实际在读的学校,是邬童半年后转学去的那一所。
那便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
也是他们一切纠纠缠缠的开始。但不管这一团乱麻的关系里他们曾经谁付出谁索取,谁给予谁接纳,都在尹柯的不告而别下手起刀落断了个干净。尹柯一向是这样的,干脆利落,清醒理智,从不做无用功,不放任自己被无聊的情绪裹挟。
而邬童做不到。他的拒人千里是因为他太过看重,因为要是有一个人被他放在了心上,哪怕像蚌里的砂石一样把他折磨到痛苦流泪,他也绝不会松开怀抱放走。
可人总是要走的。
就像他的母亲,父亲,还有尹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走。
有部电影里说当你遇上你的挚爱时,时间会暂停。真的是这样。但当时针再度恢复转动,它会无比飞快,让人无法赶上。
十年里邬童与尹柯分开的时间早已超过同他互相拉扯的岁月,却快得好似一眨眼,一瞬间,仿佛眨眼之前他还躺在第一次相遇那天躺着的那张狭窄小沙发,夜里的树影在窗框上摇晃,他往毯子里缩了缩,就闻到属于尹柯身上独特的气息。
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渐渐无法还原那种气息,哪怕是在梦里。
——哪怕是在时隔六年,再次接到尹柯电话后的梦里。
一如既往的是个春天的梦。梦里邬童坐在画室等人,他不知道在等谁,但是他很有耐心地等着。窗户外阳光明亮,明亮到一片模糊,早春刚抽芽的树枝嫩绿嫩绿的,在光里晃悠。他眯起眼睛,忽然看见尹柯倚在外边对他笑,还问他,等的人会来吗。
会来吧,他不确定地想。
不,尹柯摇头说,他不会来了。
不来就不来吧,他想,反正我已经有你了。
尹柯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
他愣愣地坐着,只觉得好像吃到一颗还未成熟酸得泛苦的青梅,口腔干涩,胃里灼烧,连心肺都一抽一抽地痛起来。也许春天不是吃梅子的季节,他想,还太早,我应该再等等。可是——他想,可是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了。
接着邬童猛地睁开眼睛,冲去洗手间干呕。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服,从纱窗穿过的秋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打起精神洗漱完,邬童揉着太阳穴走到客厅,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客厅的机械座钟哒哒地响着,指针指向十一点二十一分。
宿醉让他睡过了头。虽然作为老板他不用每天去公司报到,但公司成立以来他从没缺勤过,连年假都没放过——反正假条也是自己批,而他没什么想给自己放假的打算。
手机上有助理的几条消息和一些未接来电,邬童挨个回复了,起身去厨房拿了袋速冻水饺出来,开锅烧水。水声里似乎听到有人按门铃,他往锅里下了半袋饺子,往外走了点听了听,确定真的是有人按他家的门铃,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到玄关打开门。
是尹柯。
有那么一瞬间邬童以为自己还没从梦里醒来。这绝不是他印象中尹柯能做出来的事——昨天打电话说了一句就被挂断,今天居然找上门来,他从没见过尹柯这么……像他一样不屈不挠过。
“你来干什么。”他问。
“见见故人啊。”
好聪明的说法,绕开了具体的关系,用时间做修饰,美化得好像真的值得怀念。
神经因为宿醉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邬童皱眉退了一步让尹柯进门,抱起胳膊看他。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尹柯关上门。
“这不是咖啡馆,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尹柯毫不气馁,依旧笑意盈盈,“好吧,我是来找你租场地的,我准备办一个展。”
“租场地不用通过我。”
“好吧,其实唐缇已经帮我办了,我想跟你说一下有空可以去看看。”
捏了捏鼻梁骨,邬童抿紧了嘴——差点忘了面前这位跟他的助理唐缇还有过那么一段。
突然厨房里传来扑锅的声音,邬童迅速转身去厨房关了火,简单收拾完打到小火继续煮饺子。出了厨房,尹柯还在门口,他斜靠在立柜上玩着手机,抬头对邬童笑了笑,“说起来,你没换手机号啊。”
“你不也没换。”
“对哦,也是。”尹柯又是笑。
从前邬童就最讨厌尹柯这种笑法,只想上去扯着他的脸看看是不是贴上去的。不过这些年经营公司在交际场上混久了,他自己竟也变成这样,没了讨厌的立场,但看着还是一阵烦燥。
“你走吧。”
“嗯,你会去吗。”尹柯收起手机,站直了。
“不会。”
对这个答案尹柯似乎并不意外,“那我——最后再问你个问题,”他的双手背到身后,飞快地咬了一下嘴唇,“你现在,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跟你没关系,”邬童走到他面前,指着门,“走。”
“怎么跟我没关系呢,”尹柯重新展开一个笑容,“你喜欢男的我就是男的,你喜欢女的我就是女的啊。”
咬紧了后牙,邬童忍无可忍地握住他的脖颈掼在门上,“尹柯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就有这么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有他妈的这么贱活该要喜欢你。”
痛得皱了一下眉,尹柯的手指轻轻搭上邬童的手腕,眼睛里莹莹的,像是有好多说不出口的情愫。
当柔软的嘴唇猝不及防覆上来的时候,邬童在耳鸣和心跳声中回忆起了从前每一次与它有关的接触,湿润的温热的粘稠的滚烫的。
这和梦里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梦里的尹柯是没有温度的,没有触感,甚至有时连样子也看不清,可眼前的不是。手掌下的脉搏鲜活地跳动,鼻尖与鼻尖之间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邬童嗅到了真实的尹柯身上的气息,就像是独自在荒原里跋涉久了,突然看见的一支小花,鲜嫩漂亮,带着清香。
微张的唇缝隐约能感觉到试探的舌尖,邬童想往后退想冷静一下想提醒自己不该这样,可满心满脑都只有眼前的人,热切地缠上来,一点点收紧,像柔韧的鱼线一样,几乎绞断最后的理智。他用力地攥住手中尹柯的脖颈直到对方剧烈的咳嗽起来,离开了他的嘴唇。
他松开手,尹柯垂下了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声音又轻又低,略微嘶哑,“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啊。”
安静了很久,邬童往前走了一步,尹柯有些期待地抬起头,却发现他只是来开门。
“不能,”他按着门把手,语气疲惫,“走吧。”
关上门,邬童回到厨房,盯着锅里翻滚的饺子,直到一股血腥味充斥了口腔,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用牙齿反复地碾着嘴唇。他有些自虐地继续撕扯渗血的伤口,用疼痛替换掉刚刚那个吻留下的触感。
第一次吻到尹柯,也是这样剧烈而冲突的。
那天邬童头一回去听尹柯提过的他工作的夜店,包了个小包厢独自灌了一整瓶芝华士,点名让尹柯再送一瓶来。
等的时候他换了几个姿势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折腾了一会总算选定造型,抬脚翘上大理石面的矮桌,在尹柯推开门时抬手潇洒地拍了拍身边的皮沙发,“来,陪我。”
看见房间里的是邬童,尹柯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即走到桌边熟练地开瓶倒了酒转身打算告辞,邬童又拍了拍,“你过来啊。”
尹柯慢吞吞地转回来,走到他旁边,整理好短裙坐下。包厢里空调的温度有些低,邬童揽过他的肩膀,因为酒精而发烫的手放在他裙下露出的微凉大腿上。手掌的摩挲带来一阵轻微的颤抖,他贴着尹柯通红的耳朵问,“随便谁都可以这么摸你吗。”尹柯握紧双手,摇了摇头。
借着酒意,邬童靠在了尹柯身上。掌心下的皮肤光滑而细腻,最高级的丝绸也不会有这样的曼妙触感,他的手指不安分地挑起裙边,一下一下地拨弄,歪头凑在尹柯的耳边恶劣地吐着酒气,“那我可以这么摸你吗。”
接着侧腰被狠狠捅了一下,他吃痛地收回手,尹柯手里拿着一支电击棒,拇指放在开关上,绷着一张脸,“放尊重点。”
邬童笑了出来,格外开心的样子,扑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压在沙发上,“喂,你最近干嘛总来看我打棒球。”
“陪朋友看的。”
“我知道,那个女生,叫唐缇的是吗。”
“嗯。”
“你喜欢她吗。”
“不。”
满意地点点头,邬童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一口气,“你好香哦。”
尹柯这才显出点慌张来,用力地推开他,邬童喝得有点晕,让他一推没稳住直接坐地上了,尾椎骨砸在地上钻心的疼,登时酒醒了大半。
“不是吧尹老师,你也下手太狠了吧。”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要不是认识你,我早就给你电晕了。”整理好衣服,尹柯伸手拉他,“没事儿撒什么酒疯。”
邬童自知理亏瘪了瘪嘴,握住他的手起身坐在沙发上,“就是想来看看你。”
“扯,我天天都在画室也没见你来,路上碰到都要扭头装没看见,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就你这样的,还思考问题。”
“我已经想好了。”说着邬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灌下去,呛得咳了几声。
尹柯给他拍了拍后背,“行了吧,明天不上课也不能这么喝,我还上班呢,不伺候您老了。”说完他站起身要走,邬童猛然抓住他的肩膀推在墙上,莽撞地吻了上去,撞得相当之狠,几乎是立刻就尝到了血腥味。
笨拙地撬开尹柯的嘴唇,邬童带着酒味的舌尖往温软的口腔里挤,他感觉到电击棒抵在了腹部,疼痛感却没有传来。“你下不了手。”他贴着尹柯的嘴唇说,抬手打掉了电击棒。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尹柯的后颈,像是冲动的小兽一样啃咬着那两瓣柔软,膝盖挤进双腿之间时尹柯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被吻住的嘴巴费力地发出呜呜呻吟,邬童被他激烈的反抗吓到,放开他举起双手往后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尹柯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恐表情,整个人都在发抖,他顺着墙滑下来跌坐在地上,双手按住裙子,“你出去。”
“我出去,”邬童点头点得头都昏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结了酒钱又让领班给了尹柯一大笔小费,邬童在夜店门外的小石墩子上坐着等,一直等到尹柯下班出来。
他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被无视,闭上嘴巴低下头默默跟在尹柯身后,脚下踢了个石头,踢着踢着打在尹柯的鞋后跟上,滚到旁边去了。
尹柯停下来,回头看他,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淡然,“解释一下吧。”
“我想追你。”邬童扬起脸,目光在夜色中灼灼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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