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ss Flower
Warning: 真骨科,主角一方从事特殊职业,另一方未成年,年龄差七岁,地点架空。
Summary: 冬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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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辞职的事不难,毕竟这里从来不缺走投无路什么都干的倒霉人,老板也没有逼良为娼的爱好。收拾完东西走人,一推开酒吧的门和凛凛冬夜撞了个满怀,王俊凯才有了点丢掉这份工作的实感——他基本上没这么早走过,这会儿酒吧街上还有不少精神尚在的醉鬼,拎着口吐白沫的啤酒瓶晃悠,屋檐下三三两两有人在抽烟,微弱的火星明明灭灭。
易烊千玺跟着出来后王俊凯松开扶在门上的手,厚重的大门把室内的最后一丝暖气隔绝,他抱起胳膊问,“去哪?”
易烊千玺想了想说,“就去上次你说你打弹珠的地方吧。”
“那地方离这有点远,”王俊凯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偏头问他,“你冷吗?”
易烊千玺老老实实点头。
王俊凯一挥手,“走,先去给你买点衣服。”
等在商场里把易烊千玺从头到脚裹成个球出来,才下过几个小时的雪已经停了,薄薄的积雪被人一踩融化得差不多,很难再堆起雪人,只有去看哪里有没人走过的地方。
大冷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实在是件不明智的行为,然而为了遵守那句随口一说的承诺,为了让易烊千玺有可能开心,王俊凯只得硬着头皮上。
迎着北风转悠了半天王俊凯有了个主意,“附近有个学校,去看看吗?”放学后一般的学校都会锁门,来往的人少,积雪应该会稍微多一些。
易烊千玺理所当然地回答,“进不去吧。”
王俊凯决定带他遵纪守法的好弟弟违法乱纪一次,“我们可以翻墙。”
易烊千玺显然没干过这种事,在墙边折腾了半天还是上不去,王俊凯托着他的屁股好不容易让他骑上了墙头,里面几束手电筒的光扫过来,“那边在干什么?”
易烊千玺低头看王俊凯,“我们被发现了。”
王俊凯在墙下对他疯狂挥手,“快下来,别害怕,往下跳就是。”
话音刚落王俊凯眼前一黑,墙上掉下个人来撞进了他怀里——易烊千玺干脆起来也是真干脆。
从学校围墙边离开,一路沿着街道狂奔,下一个转弯是条黑漆漆空无一人的小巷,两头都是通的,寒风呼啸着从中穿过。
巷子两侧的公寓楼令人仿佛藏在两座高山的缝隙之间,不远处的窗户里有电视的光线闪动——这样的冬夜,人们通常都待在家,和亲人,爱人一起窝在沙发里打发时间。
他们在巷子里歇息,寂静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还未平复的呼吸又演变成一场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
王俊凯很少见到易烊千玺笑成这样子。他觉得就算酒吧那个啤酒肚老板穿女装在易烊千玺面前跳肚皮舞都不一定能让他这么简单开心地笑。
“这么开心啊。”王俊凯问。
“还好吧。”易烊千玺弯着眼角笑意未消,“就是觉得我们有点紧张过头,挺傻的。”
由于刚才的奔跑,他脸上泛起来健康的粉色,取代了之前被冻僵的红色,说话时鼻子嘴边萦着白色的雾气,直看得王俊凯心里软绵绵陷下去一块——所有的哥哥都会觉得自己的弟弟可爱吗?他几乎想要亲亲易烊千玺的脸。
易烊千玺微微抬起下巴看他,眼睛里映着不知道是附近人家的灯光,还是漏进巷子里微弱的星光。
意识到的时候王俊凯已经抬起手抚上易烊千玺的侧脸,一时间谁也没动。
短暂的静止之后易烊千玺的眼睛眨了眨,“我们回去吧。”
“嗯。”王俊凯迅速放下手,而易烊千玺扭过头朝巷子另一头的出口走。
“走错了,”王俊凯在背后喊他,“我们从这边进来的。”
易烊千玺转过身又走回来,“方向感不太好。”
“不认路就跟我走吧。”王俊凯朝他伸出手,“来牵着哥哥的手。”
王俊凯只是打算和往常一样调侃一下弟弟,也许藏了点私心,但没想到易烊千玺真的把手搭了上来,他犹豫着握住,心怦怦直跳,以至于有些晕乎乎——大概是因为剧烈运动后的低血糖,他想。
他牵着易烊千玺的手往巷子外走,整个世界都漫上眩晕的感觉,像是在水底,又像是在飞行的梦中,融化后又结冰的雪花在鞋底咯吱作响。
打破安静的是易烊千玺。
“这几天我在想一件事。我长这么大,基本上都是在走别人让我走的路,为别人活着,所以我想按自己的想法去走,我想为自己活着。”他低头看着脚下,走得很慢,“可是人如果只考虑自己,只为自己活着,其实是很自私的,甚至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不知道易烊千玺又开始钻什么牛角尖,王俊凯声音轻柔地说,“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这是很正常的,而且人活一辈子不可能不受伤害,你是会伤害到别人,但是别人也会伤害到你。”说到最后他也感觉到自己这开导人的水平有点糟糕,只能安慰地捏了捏易烊千玺的手。
“你说的也挺有道理,”易烊千玺笑了,“但要是被伤害的是你自己呢?”
“那就受着呗。”王俊凯无所谓地耸肩。
受伤对王俊凯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他打小就是个不肯低头的硬茬子,长大的过程也不算顺风顺水,应对所谓的伤害和痛苦自然就熟练。以易烊千玺的性格会为伤害到别人难过王俊凯能理解,但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想起了他离开后在家里的母亲。
不管怎样,王俊凯觉得还是有必要阻止话题往他招架不住的深沉方向发展。他抬手挥了一下缓缓飘下的雪花,“不说这个了,你看又下雪了,如果今天继续下一晚上,明天应该就可以堆雪人了,到时候叫上天宇雯一起在咖啡店门口堆一个,还能当招牌。”
“嗯。”易烊千玺应了一声,显然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你说你最恨别人骗你,要是被骗了,你会怎么样?”
拉开话题失败,反而往更麻烦的走向去了,王俊凯有些无奈,“我那时候说这话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其实骗不骗的我也没有那么在意,你别因为这事想太多。”
“如果我说那时候除了不会骑自行车这件事,我还有别的事骗了你呢?”
王俊凯刻意把语气放轻松,“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是原则上的问题都还是可以原谅的嘛。”
易烊千玺停下来,顿了一下,抬起头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王俊凯怔住了。
“严格来说应该去掉这个如果,我确实喜欢你。之前我说骗你是想让你陪我,其实不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是因为我喜欢你。”没有等他做出反应,易烊千玺继续说,“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发现自己喜欢你之后我也花了一段时间去想应不应该说出来,但现在,无论怎样,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王俊凯僵硬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易烊千玺的笃定里带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优越感,让王俊凯莫名烦躁起来,他只感觉这几天来的心理斗争自我指责又成了一场笑话,他又被易烊千玺耍了一通——易烊千玺真是可以,他想怎样就怎样,把人当遛狗似的遛的团团转。
王俊凯甩开牵在一起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是我弟弟。”
易烊千玺没有犹豫,上前逼近了一步,“我是的,但从来没有人可以规定一对兄弟关系应该怎样,感情产生就产生了,为什么要去定义它的性质,亲情爱情有什么区别,既然结婚后爱人会变成亲人,那亲人也可以变成爱人。”
“我想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的意思,”王俊凯微笑起来,“我是说,你只是我弟弟而已,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
易烊千玺攥紧了手,直直地盯着他,“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怎么,发现事实和你想的不一样接受不了了?”王俊凯的笑容纹丝不动,“看来一帆风顺长这么大从来没人告诉过你,不是所有的人都得顺着你的心意来,一切不是你觉得应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
易烊千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别在这讽刺我,我只问你,刚刚在巷子里,你碰我的脸,是不是——”
“不是。”
易烊千玺缓缓地呼出那口气,像是一声叹息,“我知道了。”他转过身去,似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再见,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如果说话时能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脾气,很多争吵和矛盾就不会发生,人们总是在争吵之后才会想起这个道理。
在易烊千玺转身离开的时候王俊凯就意识到,他只是嘴硬和易烊千玺较劲,然而这会儿彼此都还没从气头上下来,立即追上去或许会演变成再一次的争吵,还是等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再谈更好。
易烊千玺很快不见了人影,王俊凯独自慢慢晃悠着碰见了一家快关门的花店,咬牙掏钱买了一大捧黄玫瑰回家——据花店员工说,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抱着花走出店门王俊凯觉得一阵好笑,全世界估计就他一个人,让人遛了几回就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掰弯了,还得捧上花去给人道歉。
没办法,谁叫他是哥哥,在他面前弟弟就是有任性的权利。
到了家门口,怀里一大捧花不方便开门,王俊凯不想放在地上,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开——小孩儿八成还在闹脾气,他只好费劲找钥匙开门。
开了门一看,屋里黑着灯没动静,王俊凯把花搁在桌上挨个房间看了一遍,除了猫没别的生物——闹脾气的那位别不是又跑了,这回连猫和花都没带。
他不抱什么希望地给易烊千玺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真的接通了,不等那边说话王俊凯就问,“怎么不回家,你去哪了?”
“不认路,在外面随便转转。”
王俊凯无可奈何,“看手机地图啊我的小少爷。”
“我知道看地图,但我不知道去哪里,”易烊千玺说话声很轻,话筒那一端有呼呼的风声,“可能我最后还是得回易家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想不开要跳楼的意思,王俊凯紧张起来,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具体在哪?”
“河边的桥下面,之前你骑车带我来过的地方。”
得,不跳楼改跳河了,王俊凯着急了,“你呆着别动啊,我去找你。”说完他挂了电话出门,跑到半路上想起来这时候是不是应该保持通话确认生命安全,赶紧摸出手机打电话过去。
听见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女声,王俊凯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连110都忘了打捏着手机往河边赶。所幸距离不算太远,十分钟就跑到了地方,一上桥他就扯开嗓子朝着河里喊易烊千玺的名字。
“我在这呢。”熟悉的声音从河对岸传过来,带了点笑意,“你不是以为我想跳河吧。”
王俊凯松了一口气跑下桥过去。易烊千玺背靠一棵树坐在地上,衣服倒过来套着,下巴尖搭进帽子边上一圈绒绒的毛里看他,“你是不是傻?”
王俊凯讪讪地说,“我也是太着急,没想到可能是手机没电了,还好没打报警电话。”
“也不是没电了,我把手机扔河里了。”
听了这话王俊凯眼睛都瞪圆了,然而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教育这败家孩子,只能闷头给自己扇风。
“你很热吗?”易烊千玺问他。
这一路跑得都快吐血了能不热吗?王俊凯控制住自己好声好气地回答,“挺热的。”
“那你过来抱抱我好吗。”易烊千玺下巴又往那圈绒毛里藏了一截,只露出两只眼睛,“我冷。”
王俊凯叹了口气,几乎是有点认命地蹲下来,把他圈进了自己怀里。
易烊千玺大概在这里坐了很久,从侧脸到耳朵一片凉冰冰,于是王俊凯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还能和你回家吗。”易烊千玺贴在他耳边,声音嗡嗡的又痒又麻,“我想和你回家。”
“好,”王俊凯说,“我们回家。”
雪下了整晚,松松软软积了有几厘米厚,王俊凯一到咖啡店就看见天宇雯在门口滚雪球。她挥挥手叫王俊凯过来,“你看对面星巴克堆了个塞壬,我们来堆个缪斯,再给头上编顶花冠,气死他们。”
还缪斯,王俊凯心想以我俩这艺术造诣还是歇歇让易烊千玺来吧,没搭理她直接进了门。
简单打扫收拾完挂上开门营业的牌子,正碰上易烊千玺打着哈欠过来,怀里抱了束黄玫瑰,跟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王俊凯对他点头,“早上好。”
昨天那一场乌龙之后王俊凯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回了家各进各的屋,他就把黄玫瑰这茬给忘了,早上没看见也没想起来,这会儿看到易烊千玺抱着一阵尴尬——他不会是早上带着花去送牛奶了吧,这得多招摇。
天宇雯的雪球已经滚了有半人多高,她弯腰趴在雪球上眯着眼把两个人一打量,“王哥的家务事解决了?”
王俊凯看她一眼,“你这雪球滚得不结实,再趴小心碎了。”刚说完雪球就裂了道缝,天宇雯顾不上他赶紧按着两边用力拍了几巴掌,王俊凯转身跟在易烊千玺后面进了店。
在店里易烊千玺找了把剪刀,把绑花的绳子剪了,拆开在咖啡店桌上的花瓶里每个插了一支。王俊凯看着代表他歉意的黄玫瑰遍布了整个咖啡店,觉得更尴尬了。
“你怎么不在家睡觉。”
“你不是说如果雪下了一晚上就来咖啡店堆雪人吗?”
昨天说这话王俊凯只是想打岔拉开话题,易烊千玺原来还是有听见的。想到打岔失败后发生的一连串事,王俊凯没有再说话,拿起清洁布擦装咖啡豆的玻璃罐。
易烊千玺插完花朝他走过来,“我有点困,能给我一杯咖啡吗,随便什么都行。”
王俊凯调了杯摩卡搁在柜台上,“你出去帮帮天宇雯吧,她想堆个缪斯。”
“你不去吗?”易烊千玺问。
“总得有人在这里值班吧。”
“那我也不去了。”易烊千玺端起咖啡,在吧台旁边的一桌坐下,“我觉得她自己一个人能堆出缪斯。”
隔着玻璃门王俊凯看见天宇雯打了个喷嚏。
易烊千玺端着咖啡慢慢地喝,店里的歌从“词不达意”放到“言不由衷”,王俊凯挨个又擦了一遍玻璃罐。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易烊千玺反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被他像花朵的枯枝似的挑出来剪断,丢进遗忘的垃圾桶,没有告白,没有争吵,只有讨论下雪天气。
也许是天宇雯堆的雪人太赶客,也许是大冷天人们都不愿意出门,一上午没什么人来,不到十一点店里就提前进入了午休状态。天宇雯靠在卡座里拿起来一个花瓶瞧,“弟弟,今天买花的账单还没给我呢吧。”
王俊凯听她这句弟弟莫名有些不爽,“这花是我买了送我弟的。”说完又想那两个我字是不是太过重音,显得斤斤计较。
“我懂了,又是家务事。”天宇雯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和围巾,“我出去看看我的缪斯。”
挂在门上的铃铛摇了两下,又重新回到安静。歌单终于轮到了周杰伦,王俊凯默念三遍在我的BGM里没有人可以打败我,清了清嗓子,“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那个我也是听花店里的人说的。”
“是的,我知道。花很漂亮,我也很喜欢。”易烊千玺抽出来一枝玫瑰,从上面扯下来一片有些发黄的叶子,“但是我更想要红玫瑰。”
这回不需要费劲琢磨了,红玫瑰代表什么谁都知道。
“过几天我生日,可以送我做礼物吗?”易烊千玺松开手,那支玫瑰落进花瓶。
买花的时候王俊凯犹豫了一段时间,不是因为该不该买,是因为该买几朵——太少不够真诚,太多浮夸又浪费,还让他想起黄玫瑰的尴尬,最后还是按着年龄买了十八朵,一个连店员都编不出花语的数目。
十八岁该是个重要的生日,如果易烊千玺还在易家,一定是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衣香鬓影宾客如云,而不是像现在,两个人在不到二十平的客厅里分一块由天宇雯友情赞助的蛋糕,买来做礼物的花甚至连品种都不知道。
但至少易烊千玺看上去是开心的。他站在王俊凯递过来的玫瑰前,抿成一条线的嘴到末端翘起来弯弯的弧度,梨涡陷下去。
已经到了这地步有些事只差临门一脚,可人总是近情情怯,眼睛一碰到眼睛,就望向别处,王俊凯的手心里暗自出汗,耳朵比玫瑰花瓣都红。
“我——”
啪嗒一声,客厅里的灯突然熄灭,王俊凯的话生生断在了半空。
易烊千玺试探地问,“这是什么生日惊喜吗?”
“不是,”王俊凯手里的花和他的头一起垂下来,“可能电费用完了。”
“应该是停电,”易烊千玺看了眼窗外,“外面全都黑了。”
“哦。”王俊凯把花往易烊千玺怀里一塞,“花给你,我去找蜡烛。”
王俊凯走得心不在焉,没留意踩到了二十的尾巴,听到猫叫声反应过来把易烊千玺那宝贝主子踩了,退开得太着急左脚绊上右脚,一时保持不住平衡往后倒下去。易烊千玺立刻丢了花伸手去拉他,却因为力气不够,反而被拉向了王俊凯的方向,跟着摔了下去。
王俊凯后脑勺着地磕得头晕眼花,眼前一片白花花噪点。易烊千玺趴在他身上,眨巴着眼睛看看他,扑哧笑了出来,“我想起来天宇雯姐说的,我们这算不算是一起在爱情路上跌倒了。”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她就是老爱讲些有的没的——”
“不要说她了,”易烊千玺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嘴上,“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这会儿王俊凯眼前的白点散了,清晰地看见易烊千玺因为夜色而深深的棕色眼睛,不敢跟他对视,偏过头去。
得不到回答,易烊千玺扁了扁嘴,撑着地面准备坐起来。王俊凯忽然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易烊千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任由这个吻撞在了他的嘴唇上,睁大了眼睛。
亲上去纯属王俊凯一时冲动,这下他慌忙伸手,自欺欺人地去捂易烊千玺的眼睛,睫毛扎在手上,和挠在心里一样痒。
细腻柔软的嘴唇在接吻下逐渐变得湿润,王俊凯无法自持啃咬着越吻越深,直到胸口被推了一下,才惊醒过来似的放开了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剧烈地大口喘着气,整张脸红扑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俊凯看着他的样子明白过来,捏住他的鼻子逗他,“不知道换气啊,你不是会游泳吗?”
易烊千玺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这能一样吗。”
“嗯。”王俊凯笑着又要去捏他发烫的脸,“不一样。”
易烊千玺躲开他的手坐起来,刚被扔掉的玫瑰正落在他们旁边,花瓣散了一地,“玫瑰花都摔散了。”
王俊凯也觉得他买的这花一摔就散实在水货,胳膊肘支着地面准备起身,“改天我再送你个别的吧,你想要什么?”
易烊千玺弯下腰靠近他,近到只容得下一个呼吸的距离。
“我想要你,就现在。”
握住易烊千玺的腰从后面进入时他啊的叫出声,咬住嘴唇扭过头,眼睛湿漉漉的,“哥哥慢点。”
“好,”王俊凯亲了亲他的眼睛,手腕绕过去放在他嘴边,“要是疼你就咬我。”
尽管做足了准备工作,进入的还是不算顺畅,王俊凯被夹得头皮都发麻,慢慢抽出来,又往里顶进去,立刻就被咬住了手腕。
“别害怕啊。”王俊凯沿着他的颈侧吻到下颌,得到了一个闷闷的“嗯”作为回复,缓缓动了起来。
仿佛被谁按下慢放键,连空气的流动都迟钝,王俊凯拼命忍耐着想要狠狠冲撞的欲望,像是经历一场温柔的折磨。
咬在手腕上的牙齿渐渐松开,感觉到易烊千玺无意识地迎合起他的动作,王俊凯终于忍不住,掐着易烊千玺的腰把他翻过来,扯了枕头垫在他屁股下面,从正面顶了进去。
湿软的穴口已经适应被进入,易烊千玺只轻轻哼了一声,双腿顺从地夹上王俊凯的腰,撅起嘴要一个吻。
王俊凯低下头贴上去,含着他饱满的上唇吮吸,身下抽插的动作更加用力。越来越激烈的交合顶得易烊千玺往后滑,他呻吟着抓紧了王俊凯的背,像在海里濒临溺毙的人找到了浮木,抱住他好像抱住和这世界唯一的交点。
紧挨的皮肤在摩擦下升温发烫,共鸣从粘膜震颤到指尖,情欲是一场无法控制的高烧。他们在黑暗中纠缠着,身体在每一次撞击下完美地吻合,两块失散已久的拼图找到了彼此。
“帮帮我,”易烊千玺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甜腻的喘息,“我快,我快受不了了。”
“好。”王俊凯低低地应了,手指顺着他的小腹一路往下,抚摸上阴茎有技巧地揉弄,很快易烊千玺就呜咽着射了出来,夹住的腿脱了力,软软的搭在床上,“哥哥——”
王俊凯细细地吻他的脸,自己抽出来随便撸了几下,射在了外面。
电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客厅里的灯光从门缝里漏进卧室,王俊凯套了件衣服,把易烊千玺裹在被子里,抱起来去了浴室。放下来之后易烊千玺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整个人挂在王俊凯身上,滚烫的脸埋在他肩窝。
等水热的时候王俊凯想起来什么,笑着说,“你现在这样还真得哥哥帮你洗澡了。”
易烊千玺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我好累,快点洗完我要睡觉。”
王俊凯摘下花洒给他冲头发,“其实之前我说小时候给你洗澡是逗你玩的,这是第一回。”
易烊千玺看上去是真的累了,说话也有些小孩子的气冲冲,“我知道,你当然不会给我洗澡,你这人从小就是什么非礼勿视的死直男,上个世纪的老古董,夏天都不穿短裤,自己不穿就算了还不让我穿。你看看,给人洗澡自己还穿着衣服。”
“不穿衣服等会你就要跟我再来一次了。”
“不要了不要了。”易烊千玺连忙摇头,甩开一串水珠,“我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不能再来了。”
“说得好像是我把你搞得几天没好好睡觉一样。”
“就是你。”
“是是是就是我。”王俊凯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好好休息吧。”
“嗯。”易烊千玺撒娇似的在他肩上蹭了两下,“今天晚上一起睡吧。”
王俊凯的床被他们弄得一团乱糟,眼下也只好两个人凑合着一起在易烊千玺床上睡了。等到王俊凯收拾完躺下,易烊千玺熟练地搂上他的脖子,“哥哥晚安。”又凑得近了点,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
王俊凯揽着他的后背,抱进怀里。
两个人都太瘦,骨骼坚硬凌厉,抱在一起睡互相硌着并不算舒服,但易烊千玺还是很快睡着了,发出小猫似的呼噜声,表情放松而舒展。
而王俊凯没有睡着。
他看着天花板回想了很久,从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到之后的每一天。他实在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时刻他对易烊千玺有了超过对弟弟的感情,又想起易烊千玺说的,感情产生了就产生了,何必要去定义它的性质,从他第一眼看见由护士抱着还没睁开眼睛的弟弟那一刻起,他对弟弟的感情就存在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需要担心的,有一堆的问题,但即便如此,这一刻他想要跨过那么多的担心和问题,告诉他的弟弟。
“我也喜欢你。”
早上王俊凯睁开眼睛,隐隐听到有闹钟的声音,大概是从他放在客厅的手机里传来。易烊千玺不知道醒了多久,窝在他怀里看他。
“几点了?”王俊凯问。
“不知道,我手机扔了。”
“是啊,这几天你都没手机,”王俊凯想起来这事,“早知道昨天应该送你个新手机当礼物,就不用……”
“我不用新手机。”易烊千玺打断他,表情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反悔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开个……”王俊凯的话再次打断,这回是被一个吻。
轻而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潮湿的舌尖沿着唇线舔过,试探地往唇缝里伸,王俊凯脑子嗡的一响,咬住易烊千玺伸进来的舌尖,手指搭上他的后颈。
客厅里的手机还在响。
“糟了。”易烊千玺猛地挣开坐起来,胸口微微起伏,“送牛奶。”
王俊凯抬手捂住半边脸,“那你去吧。”
“算了,反正也来不及了。”易烊千玺骑在王俊凯身上,又俯下去吻他。
一晚上没充电的手机响了最后一声,终于关机了。
因为翘班易烊千玺被扣了工资,好歹没被辞退,家里不用再多一个无业游民。不出几天王俊凯也找到了新的工作,下午和晚上在一个清吧继续做他的调酒师。
除了上班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有句话说人欲无穷,食髓知味,有过一次之后王俊凯越发贪恋亲吻易烊千玺深深埋入他身体的感觉,多少次都不觉得满足。
十二月中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宇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个像模像样的缪斯,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堆的,还用铁丝编上插花剪掉的枝叶做了个花冠,天宇雯简直要喜极而泣,举着自拍杆和她的缪斯咔咔自拍八百张。
堆完雪人两个人去员工间洗手,洗完易烊千玺转身一撑坐上台子,拉拉王俊凯的衣服。王俊凯心领神会,揽着他的腰从鼻尖到嘴巴又咬又舔亲了个够,喘着气下巴搁上他肩膀,“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来越粘人了。”
易烊千玺低下头,卷弄着手里的衣角,“你不是本来没这倾向的吗,等到哪天你回过神不喜欢我了,至少也够本了。”
“想什么呢,”王俊凯捧起他的脸,“我会一直喜欢你。”
再次吻下去之前王俊凯听见叩叩两声,有人敲了敲门,“呃,那个,你们忘关门了。”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天宇雯。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着,桌上摆了三杯咖啡,天宇雯卯着劲在她的那杯咖啡里搅出漩涡,叮叮当当像个打蛋器。
这半个月王俊凯一直下意识的逃避现实,如今被人撞破才愿意去想他们要面对的问题。他们是亲兄弟——血缘,男人,单独拎出来哪个都不会被世俗认可,偏偏两样都占了全,一旦关系败露大概只能逃到无人岛去。
天宇雯终于松开了那柄可怜的茶匙,“那个,我不是不能接受办公室恋情啊,我只是有点吃惊。”
——这还又加了一样。
“真是谈恋爱啊,我这嘴,”天宇雯眼珠转悠了一圈,得意地一拍桌子,“鉴弯雷达没失灵,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俩有问题。”
易烊千玺冒了句,“马后炮。”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俊凯胳膊压在桌子上,稍微往前倾了一点。
“我不是,哎,我没什么想说的,”天宇雯挠挠头,“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就把同性恋从精神疾病里移除了,这都快三十年了,我又不是什么上世纪的老古董。”
易烊千玺笑了一声,王俊凯摸了摸鼻子。
“还有那个,近亲不能结婚只是怕遗传病,男人和男人又不生小孩,有什么关系,再说拉美西斯二世还娶了自己女儿呢,三个还是五个来着。”
天宇雯还在絮絮叨叨,易烊千玺把面前的咖啡拿起来,又放回托盘,“你是想说服你自己,还是想说服谁?”
“我真没什么,我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你们两个没问题就好,真的你们放宽心,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自己的事又不伤天害理不需要担心别人怎么想,哎不过,你们这情况确实有点特殊,是不是多少还是得让爸妈——”天宇雯立刻捂住嘴,“我不说了,我走了。”
天宇雯一走,易烊千玺往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发呆,冬天的太阳斜照在天花板的折叠处,扭曲地展开,沿着墙壁流下来。
“对不起。”易烊千玺侧过脸,看向王俊凯,眼睛在光线里又像是近乎透明的脆弱玻璃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王俊凯被他这样看着,整个人都变成一只涂了蜜的青橄榄,心里面酸涩难当却还是觉得甜。他晕晕乎乎地想他其实也不一定有多直,什么直如标杆风吹不弯,只是没遇到自己的那阵风。他甚至没有管这里还是公共场合,凑过去亲了亲易烊千玺的眼睛,牵住他的手,想象着抓住了风。
那时候王俊凯以为易烊千玺是因为改变了他取向感到歉意,还想着要尽力给人安全感,然而第二天,他才知道易烊千玺这句对不起的真正原因。
这天下午王俊凯没有班,在咖啡店等到易烊千玺下班一起回去,路上买了个烤红薯对半分了吃,趁楼道里没人又压着他亲,磨磨蹭蹭上了楼,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他们的母亲。
王俊凯下意识地挡在了易烊千玺面前,却忘了自己也同样嘴唇红肿呼吸凌乱,无论如何是瞒不过的,而背后传来的话更是让他无暇再去想这件事。
“哥你不用挡我,妈知道的。”
他甚至无法分辨易烊千玺说话时的情绪。
“她想接回去的是你。”
事情翻开了,一切就都好解释,消失的简历,日期上的标记,回头再看都有了意义。
当年父母无法再在孩子面前掩饰越来越大的隔阂离了婚,两个孩子也各跟一家。易家没有选择王俊凯,一是因为年长的孩子自我意识比较强,很难按照他们的想法改变,二是王俊凯已经开始显露出一股野生的莽劲儿,实在不适合易家温室里养娇花的风格,于是母亲带走了易烊千玺。
曾经做着梦和心上人私奔的大小姐已经被生活按着头认清了现实,回家之后没两天易老爷子不知道哪来个私生子找上门也能优雅地微笑接受,只是暗自给自己小儿子的肩上加了几副担子。
那时候易烊千玺还小,但太小了,外界的作用力太大,他只能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生长。
偶尔他也会听到妈妈提起哥哥,多半是在他不能让人满意的时候——要真是别人家的孩子也还好,可偏偏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在记忆中也总是骄傲勇敢的样子,羡慕向往和自我怀疑便一同扎了根。明明礼仪老师常夸他仪态好,他却总觉得自己直不起腰。
他唯一能感到放松是和外婆在一起。易家老太太一直身体不好,独自在市郊的一所小别墅休养,易烊千玺得了空就会去看她。外婆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每年生日都会送他自己养的花,易烊千玺就带回去,摆在自己房间里。
外婆送他的最后一盆花是十七岁时的千禧星,这种花还有一个讨暴发户喜欢的名字叫鸿运当头。外婆送他的时候这花还是小小一株养在玻璃罐里,等到它逐渐长大换了盆,易烊千玺开始期待十八岁会收到什么样的花时,外婆去世了。
对于易烊千玺来说他失去了一个一直陪伴他的长辈,对于易家另外两位成年人来说,遗产继承人的第一顺位配偶去世了,下一位就是子女。
暗地里的竞争摆上了明面,火药味变浓。
那年夏天高三毕业的易烊千玺第一次离家出走,两天就被找了回来,坐在书房里等待母亲的斥责。或许是那天有个好天气,或许是易大小姐想起了从前爱做梦的自己,她跟自己的小儿子说了对不起。
在外面睡了两天大街的易烊千玺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母亲拿了块湿毛巾,弯着腰温柔地给他擦脸,“妈妈理解你,妈妈曾经也想过自由,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你享受了这个家提供给你的好处,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个家不能落在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手里。”
易烊千玺哑着嗓子说,“我并不想接受这种所谓的好处,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当初跟你回来的不是我。”
“可是跟我回来的是你。”母亲放下毛巾。
易烊千玺仰起头看她,“你可以把哥接回来,反正爸也不在了。”
母亲摇摇头,“你哥跟你爸一样是个轴脾气,他要不肯,劝不来的。你爸去世的时候我去找过他,他把话说得很绝,我估计是没有办法了。”
似乎在母亲的话里找到一丝松动,易烊千玺迫不及待地抓紧了,“如果我把他劝回来呢?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母亲叹了口气,“你就真的这么想走吗?”
“想。”易烊千玺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走。”
母亲的眼神垂了下来,安静了半晌,又抬起来,“你可以去找他,我最多给你推迟半个学期入学,但是毕竟关系到继承人,具体怎么做我们还要详细商量。”
几个月之后易烊千玺带着外婆送他的千禧星,还有他最喜欢的猫,坐上了通往那座小城的火车。
——原来在房子里的从来只有王俊凯一个人,他只是望见了不属于他的风。
易烊千玺给母亲倒了一杯茶,“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拖得这么久,我都快忘了。”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母亲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的发抖,这些年她也看惯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丑事,即使之前听小儿子说过有了心理准备,亲眼看见这两个人的样子,还是不免心惊。
易烊千玺放下茶壶,“哥哥不合适,还是我回去,让他自己一个人留这儿吧。”
母亲松了一口气,把一滴未动的茶放回桌上,“那我们走吧。”
“别啊,我没说不去,我还从来没去过易家呢。”王俊凯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易烊千玺跟在他后面进去,把门关上。
“哥哥。”
王俊凯背对着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妈应该都给你安排好了以后怎么过,你就好好过你的自由日子去吧,我呢就升职加薪当总裁迎娶白富美去了,哎,想想也不错。”
“我们一起逃跑吧。”
王俊凯关上柜子,“总有人要回去的,你不想,就只有我去了。”
像是勇气都用完,易烊千玺声音低下去,“没关系的,我可以回去,我早就是烂在那个泥潭里的泥,已经习惯了。”
“乐观点,冬天结束的时候泥地里也会开出花来的。”王俊凯转过身,丢过来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易烊千玺接住,是一枚五角钱。
他走过来,把易烊千玺抱进怀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但其实我挺想让你也和我一起回去的,你愿意吗?”
易烊千玺扬起脸,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为什么,我明明骗了你,你不是最讨厌欺骗吗?”
王俊凯弯起眼睛,“因为我永远是你的英雄啊。”
易烊千玺把湿漉漉的脸埋进哥哥的怀里。
冬天永远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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