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小巷狭窄,左手边小贩操着粤语叫卖鱼蛋,右手边商店的收音机放着台风警报。层层叠叠伸出的晾晒衣物霓虹灯牌把下午的阳光遮了大半,夏常安一人背了两人的包在明暗的缝隙里走,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谌浩轩。
谌浩轩似乎是已经对不断改变的环境感到麻木了,没有惊慌地自言自语,只呆呆地走路,看到夏常安回头便稍微加快一点。
夏常安一个人在外面奔波的几年里总是匆忙,这次身后跟了个从容不迫走路慢吞吞的小少爷,便放慢了点脚步好让他跟上。走了几步琢磨出不对劲来,他夏常安好歹也是跟谌浩轩一个家里长大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心里又骂了几句夏煦老不死。
跟楼下看报的包租公打过招呼,夏常安领着谌浩轩上楼。
他租的是个一居室,厨房客厅卧室都在一起,只有厕所和一个简易阳台单独出来。除了有些简陋之外整个房间干净整齐,甚至还有一把颇有点小资情调的扶手椅。这椅子是夏常安替某个大户搬家捡回来的,棕色扶手上还搭了块菱形花纹的毛毯。
墙上原先漆的是惨绿的漆,夏常安嫌难看,买了墙纸自己重新贴过——证明他还是留了点少爷品味的。只是刷墙的手艺还欠点,西面墙壁正中靠下有一条缝没拼上,只好用沙发遮住。
眼下谌浩轩端正地坐在这张沙发上,两只手又开始要抓在一起。
夏常安生怕他给自己抓出伤来到时候上了法庭让人揪住说夏常安虐待,去柜子里翻了一双机车手套给他戴上。
谌浩轩来时只是在衬衣外随便套了件休闲外套,在火车上过了一晚衬衣已经有些起皱,再戴上机车手套显得更加不伦不类,夏常安打量了一番有些忍俊不禁,伸出手揉了揉谌浩轩的头发。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在家等我。”
谌浩轩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他往沙发角落缩了缩,点点头。
翻出来几本书丢在沙发上,夏常安顺手打开了餐桌上的小电视机,“书,电视都有,你自己看吧。”
等他走到门口,缩成一团的谌浩轩才慢慢展开,小声说了句再见。
夏常安不确定那是不是一句再见,但他也无心验证,把门反锁上离开了出租屋。
离开香港之前夏常安并没想过要把谌浩轩带到这来,他被赶出夏家之后只想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生活,谁想夏煦竟真的一点父子情义不念,一分财产也不给他留,只有出此下策。那一幢房子夏常安是不会卖的,再加上摔死过人估价大跌,只能放在那里发霉。
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夏常安选了毛巾牙刷等日用品,去柜台结账。
他对谌浩轩那个所谓监护人一无所知,从夏煦房里带走的手机显示的来电也是陌生号码。夏煦生前来往夏家的人很多,夏常安从来没关注过,这时候就有点后悔为什么从前还在夏家时什么都不想只知道疯玩了。
从商店出来夏常安坐公交去菜场买菜,购置完毕拎了两个袋子回来,包租公说刚有人打电话找他。夏常安放下袋子照着包租公抄下来的号码打回去,“龙哥,找我有事?”
“常仔啊不是我催,你尾款究竟几时交上?这船想买的人多,不是看在你跟我跑了这些年船,我一早就卖给别人了。”
“对不住,再等我几天。”夏常安捻着塑料袋的提手说。
“几日几日,又是几日,罢啦,就再等等,你老豆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
“过几日要跑一趟船去澳洲,你来不来?”
“来。”
“那记得把行李准备好放上船。”
“没问题。”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挂了电话,夏常安拎着塑料袋上楼回家,开门看见谌浩轩趴在餐桌上看那台小电视,他菜收拾好衣服洗了,回来还看见谌浩轩趴在那里不动。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六点,谌浩轩竟然没吵吵着要吃饭,夏常安想了一下今天的日期,心下了然,转身去做饭。
两菜一饭端上桌,谌浩轩连电视也不看了,整张脸埋在胳膊里,露出的耳朵像煮熟的虾。夏常安摸了摸谌浩轩颈后发烫的腺体,他迅速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夏常安。
“别看我,”夏常安盛了一勺饭夹了点菜放在上面,像喂小孩一样递到谌浩轩面前,“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谌浩轩垂下眼睛,吃了一口。
这样一口一口喂完了饭,谌浩轩又趴回桌子上,夏常安拉起他一只手,摘掉手套。
“一路上忍的很辛苦吧,”他亲吻过谌浩轩带着红痕的手背,语气温柔,“路上是可以忍,但现在是发情期,你忍不住的。”
“抑制剂。”谌浩轩埋在胳膊里不去看他,勉强挤出几个字。
“不好意思,我一个单身Alpha,哪里来的Omega抑制剂呢?”夏常安笑的眼睛弯弯,含住谌浩轩微颤的指尖。
“家里有,在诊室靠墙的大立柜的最下一层,钥匙是铜铸的,四厘米长,有六个三角形的齿……”
“没带。”夏常安嫌他话多直接抱起来扔到床上,“现在,把你的腿分开。”
谌浩轩信息素的味道是海盐味,这种不同于大多数甜腻的Omega,略带些清涩的味道意外的符合他的性格,至少夏常安是想像不出来一个奶油蛋糕味的谌浩轩。谌浩轩第一次发情是在夏常安的卧室,他们两个人正在下棋,天时地利人和,顺理成章就上了床。
当然人和可能只是夏常安自己认为的。有一天他把谌浩轩按在书房的桌子上亲吻,突然被人像拎小狗一样扯着衣领摔在地上,他抬头,是夏煦怒火中烧的脸。
“你在做什么?”
包围着谌浩轩的信息素味道和他脖子上的吻痕已经证明了一切。
“夏常安,你是他的哥哥,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夏煦的质问和窗外的雷声一同炸响,一场突如其来的夏季暴雨泼下来。
“我不是他的哥哥!”夏常安站起来,二十岁的他已经比夏煦还高,他看谌浩轩,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谌浩轩没有,他抱着头蹲下,开始疯狂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发病了呢?
夏常安后来曾经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场景,如果当初谌浩轩站在他的那一边,或许他们会一起被夏煦赶出家门,他并不一定要锦衣玉食的生活,两个人一起去哪里都好。
但是谌浩轩没有,他没有选择一起走。
夏常安买了早餐回来,谌浩轩趴在床上写着什么东西,他把叉烧和稀饭往餐桌上一放,翘着二郎腿吃早饭。
“你在写什么。”
“我在记录。”
“记录什么?”
“夏常安压在我的身上,我打开腿,他进入了我的身体……”
夏常安险些把叉烧喷出来,“这都是什么。”
“日记,本来应该是晚上睡前写的。”谌浩轩把本子合上,起身准备穿衣服。
昨夜风大,新买的衣服晾得差不多,早上夏常安走的时候已经用熨斗烫干叠好放在床头,谌浩轩把衣服抖开,和上面的卡通图案大眼瞪小眼。
“没钱买好衣服,你将就穿吧。”夏常安喝了一口稀饭,“还有你的记录可以更简洁一些,这一连串行为只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强制标记。”
“这不是。”谌浩轩套上卡通图案的T恤,在餐桌旁坐下,拿起一只叉烧。
“你不懂吗?那我说得通俗点,强——奸,明白了吗?”
谌浩轩拿着叉烧的手停在半路,晨光从窗户斜斜的照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平静,像是要融化在光里。
“给你买了抑制剂,喝掉,一会跟我出门一趟。”夏常安把一个药盒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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