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rodite
Warning: 非典型K赫,非标准ABO,非主角第一人称,废话多多没啥谈恋爱内容,情节随便编的请勿考证。
Summary: 几个人在咖啡馆里聊帅哥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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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中窥豹
圣诞节大街小巷的铃儿响叮当堪比春节的恭喜您发财,即使是号称宽街最有品味的咖啡馆Eros也把午间惯例的牧神午后前奏曲换成了圣诞要你命。服务员更是喜气洋洋围了条红配绿的围巾,拿着抹布把咖啡馆靠里的一张圆桌擦得干干净净。
叮铃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看见门口一身黑色呢子大衣黑口罩的男人,服务员喜气洋洋一扭头,问,“你是?”
黑衣人疑惑了一刻,说,“我是来喝咖啡的。”
“抱歉,我以为你也是来接受采访的,今天我们咖啡馆有杂志采访,”服务员仍是开开心心的,指了指对面,“关于对面水星剧院《爱神》现在的主演,你知道吧,就是那个——”
“知道,请给我一杯维也纳咖啡,谢谢。”黑衣人对他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在圆桌不远处的一张单人桌边坐下,支起下巴拿出手机,这就是禁止打扰的意思了。
宽街上呆久了,知道这儿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个性,服务员也就自觉闭嘴,抖了张充满圣诞气息的红格子桌布铺在桌上,转身去给这位客人冲泡咖啡。
门铃又是叮当一响,这回进来的是个戴贝雷帽的女士,胳膊下夹着灰色的文件包,鼓鼓囊囊的粉红羽绒服把她裹成颗泡芙,一把声音奶油馅儿似的又甜又柔,“您好,我是A杂志社的记者,前几天我打电话在您这里订了座。”
“那张红桌子,刚收拾完,您先请坐。”
记者把外套挂好坐下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服务员端了两杯热可可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您好。”
“随意一点,”记者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就当和朋友聊聊天。”
“嗯。”服务员双手拢着马克杯,倒不是因为冷,只是因为紧张,手里总想抓着什么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摆出自然的状态,“您——你——我们从哪里开始讲呢?”
“从十年前《爱神》的重排开始?”记者按下录音笔上的录音键,金丝边镜框后的眼睛弯起。
新的爱神
十年前我还是个小报童,斜挎着包在街上喊卖报卖报。要是给宽街这十年来的大事件排个名的话,《爱神》的重排绝对可以进前三,另外两件也和重排后这个剧脱不了联系。
宽街上的人自视甚高,私底下却相当热衷八卦,更何况今天的头条又是老牌剧院水星的经典音乐剧《爱神》。宽街剧院大多是一部名剧能演上个十几年,《爱神》在水星剧院演出的时间累计起来自然也是比我年纪都大,在宽街算得上是有口皆碑。
那天报纸卖得尤其快,中午就把规定的份数卖完,我扛不住好奇找了个墙角靠着坐下,打开了一份不小心溅上泥点没卖出去的报纸。
头条的大标题,也是我喊了一早上的:水星剧院《爱神》第一次重排将于今晚上演。接下来是卡司阵容:爱神阿佛洛狄忒由千智赫(二十五岁,男,Omega)出演,战神阿瑞斯由……
行了,后面都不用看了,怪不得这次重排水星剧院除了开放售票渠道没有任何宣传,这份自信的原因现在明显了,全凭《爱神》的金字招牌和震撼全街的主演选角——男,Omega,我看着那张板着脸的大头照,想这家剧院要么是老板暴毙换人了,要么是想拿自家招牌玩胸口碎大石亲手砸了。
尽管明面上没有规定,但在相当注重传统的宽街上,Omega演员几乎没有出头之地——舞台是什么地方,演到荷尔蒙迸发的时候连Beta都难保不受影响,况且爱神此前都是雷打不动由女性Alpha扮演,让一个男性Omega来?这剧怕是没两天就要被赶到外外宽街去。
介绍完卡司阵容,文章又简单的提了一下这位新爱神的履历,十八岁刚入学就参演了《芝加哥》,二十二岁毕业后主演了《亲爱的埃文汉森》,在维也纳和西区都有演出过——看来除了男Omega这个标签,这份耀眼履历也是新爱神吸引眼球的噱头之一。
作为一个热爱音乐剧的人,当天晚上我就跑去水星剧院听墙角了——不要质疑我是为了来凑热闹的,上哪卖报不好呢,来宽街还不是因为喜欢音乐剧。并且我最爱的就是《爱神》,费了老大劲终于在水星剧院混上勤杂工当,没想到居然能碰上《爱神》的重排。
第一次听男声的爱神确实有点不适应,但这种不适应只是因为太熟悉从前的版本产生的违和感,这位新爱神的演唱水平无可挑剔。
不对劲的是表演。
《爱神》的故事大家都清楚,讲的是爱神受尽命运捉弄永远得不到属于自己的真爱,历来的演员都是按照神话里风流多情的设定来演,在舞台上举手投足都婀娜多姿。
然而这位新爱神的动作都很克制收敛——至少从我蹲的这个犄角旮旯看不出有什么大动作,想来从观众席上看大概也跟他的大头照一样一脸冷漠,一个歌唱技巧无可挑剔却没有感情的花瓶。
我一边听着这位爱神的演唱一边在心里和上个版本做比较,直到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尽管整场我一直在自以为理智的对比,哪些词有改动,哪些场景不同,但是这首歌的前奏一响,我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我激动的心情,咬住了拳头把尖叫堵回喉咙里。
毕竟这是《爱神》的最后一曲,也是我第一次在现场听完了整场剧,虽然是以一个挺憋屈的方式。
他一开口我就听出来这首歌改调了,然后,等他唱完之后,该怎么说呢,你得谅解,我当时才十二岁,而且那时候我是真的特别喜欢《爱神》,当然现在比那时候更喜欢。那天我非常丢脸地哭了,还把自己拳头都啃破了——我怕我嚎出声影响到他们谢幕。
第二天的头条也依旧是《爱神》,我顶着肿成泡的眼睛在大街上喊卖报卖报,然后在中午继续坐在我昨天的墙角,看着头条上新的爱神诞生。
“现在想想我当时哭除了年纪小,被最后一曲的情绪所感染,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终于看到了一场《爱神》。”
服务员拢着杯子的手指稍稍松了些,“当然后来再看的时候我也理解了重排版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演方式,毫无疑问这一版《爱神》是对前一版从各种层面上的颠覆,也是对整个固步自封的宽街的挑衅,这部剧成功之后,越来越多的Omega演员出现在舞台上,很多经典老剧也采用了大胆的方式重排,《爱神》这部剧的意义不仅仅局限在艺术……”
“看来还真是,宽街上随便拉个服务员都能对街上的剧院如数家珍。”
服务员尴尬地停住,这才注意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个黑发红唇的女人,上挑的眼线气势十足,墨蓝色的指甲不紧不慢敲了敲桌子,“一杯爱尔兰咖啡,谢谢。”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捏着杯子走开,女人慵懒地梳了梳额前的碎发,眯起眼睛笑,“不好意思,刚结束排练。”
“没关系。”记者看了看表,微笑着说,“您来的时间正好,我本来就是想要分开采访的。”她按下录音笔上的停止键,又按了录音键开始第二段录音。
“你有点眼熟。”女人稍微睁大眼睛打量了一下记者,眨了眨眼,“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您认错了,”记者脸上的笑容不变,把笔记本往后翻了一页,“我想现在我们还是开始讲讲《爱神》吧。”
服务员把咖啡放在女人面前,又默默地离开。
“讲什么?”女人拿起咖啡杯中的茶匙搅动,飘出淡淡的温热酒香,“讲我本来应当是重排版《爱神》的主演?”
有心栽花
当老板宣布《爱神》重排卡司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认同他让一个男人来当爱神阿佛洛狄忒的做法,没有,任何,人,特别是在戏份第二的战神阿瑞斯还是个投资方塞进来的二世祖的情况下——好吧,仅代表当时我个人的观点。
我说这话不是因为我是前一版《爱神》主演的狂热崇拜者,也不是因为这个角色我等待了三年并且背熟了所有台词——基本功而已。这里是水星剧院,《爱神》在这里演过二十年,从群演里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都能把整部剧一字不差的唱下来。
我不满是因为在这个空降的爱神来之前,老板曾经跟我说过,我适合爱神这个角色,虽然是在我灌了他两瓶苏格兰伏特加之后。
好吧,就算老板是跟我开玩笑。但老实说,选这样两个人来挑大梁,我怀疑老板是在LSD服用过量时用鼻子做的决定,甚至我进一步怀疑剧院这次居然塞了带资进组的演员也是因为他把挣的钱全部拿去买LSD了从而不得不讨好投资方爸爸多换点钱。
然而我作为剧院打工仔对于这种事没有任何决定权,即使我热爱这家剧院,热爱这部剧。
我甚至可以说我进入音乐剧行业就是为了这部剧。
十六岁那年父母第一次带我来看这部剧我就被爱神迷住了,那时爱神的扮演者是凯莉,你知道Alpha对Alpha有时候很难有认同感,特别是我这种自命不凡的人。但第一次见到凯莉的爱神,我整个人完完全全被她充沛的感情和精彩的表演折服了,当然还有她举世无双的脸蛋。
十年之后我终于进了水星剧院,作为群演参演了凯莉爱神的告别场,也是那版《爱神》的最后一场。
那天连剧院门口都挤满了人,凯莉谢场时我脸上的鼻涕眼泪把妆糊成了一团——说实话剧院的化妆品防水效果其实不错,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看我脸上太惨,凯莉在台上拥抱了我,所有人都善意地看着我们微笑。凯莉轻轻拍我的肩膀,那时的场景我永远不会忘,我甚至有了一种神圣感,凯莉是在舞台上把爱神这个角色传给了我。
我甚至都替小报拟好了标题:水星剧院爱神的传承,下面配上拥抱时凯莉的正脸和我的背影——为了让凯莉露脸,我可以用后背出镜。
剧院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对爱神这个角色的渴望,每天每天我都在化妆间里练习爱神的唱段和舞步,为了维持身材我只吃白煮鸡胸,为了保护嗓子烟酒辛辣一律不沾。
然而我等了三年等到重排,却得知主演不是我。
爱神阿佛洛狄忒,是一个毕业没多久,刚进宽街的小Omega,还是他妈奶味儿的——不好意思,不是“他妈”的奶味,就是奶味,另外我没有特意凑过去闻,在Alpha里我算是嗅觉比较敏感的。
宣布卡司之后拿了新剧本,老板亲自操刀改了很多,我没什么意见,经典不意味着不能改编,而且改编的确实很有意思,最后一曲的改动甚至把整个基调都变了。
就我自己的理解来说吧,前一版的爱神是多情,尾声唱的是爱神向命运发起控诉,绝不会放弃继续寻找真爱。重排的爱神是无情,当然他也爱,但神爱世人,是爱却也不是爱,这种爱和人爱苹果没什么两样,尾声唱的是神意识到,他真的爱上了苹果。
当我把重排版和旧版割裂开来看之后,反倒没什么不满了。凯莉依旧是我心里永远的多情爱神,而千智赫,这个一脸无情的小Omega确实很适合新版的爱神。
老板给我的角色是火神赫菲斯托斯,爱神阿佛洛狄忒的倒霉原配,还是个跛子。
火神在剧里戏份排第三,勉强算是重要角色,千智赫王凯利他们天天排练,我也只得留下来跟着他们排。
哦对了,那时候演战神的是王凯利,就是那个资方塞进来的二世祖,也不知道他那副跟阿瑞斯一样的傻逼拽劲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是用了点演技,倒是没怎么拖后腿。
毕竟主角梦刚碎,那会儿我真的心态不太好,每天在化妆间吃脆皮炸鸡,排练空下来就溜到剧院外面抽烟,反正赫菲斯托斯的唱段都不太费嗓子,抽两支也行。
偶尔王凯利也会溜出来找我借烟,大马金刀往台阶上一坐,点烟的动作潇洒得仿佛一个摇滚巨星。我们互相点个头,然后一言不发各自闷头抽烟。
老实说,他也有张绝顶漂亮的脸,在我心中仅次于凯莉。凭这张脸我可能会推荐他去演《汉密尔顿》的汉密尔顿,或者《莫扎特》的莫扎特,总之,这张脸应当成为一部剧的绝对焦点,而不应该在这里演一个时不时冒傻气的反角。
可惜他真的就冒傻气,还不是时不时,是一直,至少在他还在剧院的时候。
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千智赫,我再大胆地猜测一下,他大概就像为苏菲建造剧院的凯恩一样为千智赫包下了这座水星剧院,天,可真是个傻子——因为谁都看的出来,千智赫对他没意思。
想到这我倒是跟他有点同病相怜了,同为有心栽花,却都没能开放,全因为千智赫这一巨坑。
“您的威士忌苏打。”服务员在黑发女人面前放下一只高玻璃杯。
“我没点啊。”女人依旧是懒洋洋的,揉了揉头发。
“那位男士请你的。”服务员指向坐在不远处的黑衣男人——他依旧在看手机,没摘口罩,面前的咖啡也没动过。
女人坐直身子,眯起眼睛往那边看了一眼,“这年头还有这么傻的人?”她把杯子往旁边推了点,“跟他说一声抱歉,我不能喝酒。”
“你觉得我信吗。”一个围着红围巾的男人端起那杯威士忌苏打,一饮而尽。
“管你信不信。”女人翻了个白眼,拢了拢头发起身,“老板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谢谢您抽空。”记者按下录音笔的停止键。
剧院老板解下围巾挂好,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等服务员端上咖啡之后,记者再次按下录音键,“关于《爱神》,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是想让我讲我写的《爱神》,还是我的爱神?”剧院老板喝了口咖啡,又找服务员要了块小饼干。
一直低头玩手机的黑衣人抬眼朝这边看过来,刘海下的眉毛明显拧了起来。
记者微笑着翻开新一页,拿起笔,“都可以,您想说什么都行。”
帷幕升起
第一次见到千智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是我的救世主我的弥赛亚,我的爱神。
那天下着雨,我躺在查令十字街84号麦当劳的大门口,刚磕完药,正坐着黄色潜水艇穿过胡椒王国。
然后我看见千智赫一身白衬衣打一把红色的伞从雨里走来。
起初我以为他是个来查令十字街朝圣的书呆子,在他驻足在墙边看铭牌时故意我用做作的英音大声背诵《查令十字街84号》的最后一句话,kiss一词格外重音。
但我想说这话的时候我口齿不清,他应当是没仔细听,却仍是很有礼貌地蹲下来在我的手边放了枚两镑的硬币——我还以为来英国朝圣的书呆子口袋里的硬币都是六便士呢。
放下硬币之后他站起来像是在等人,红色的雨伞稍稍倾斜遮在我头顶,给我带来了一刻钟的朦胧安静。于是我一边欣赏着我右脚鞋子上蹦迪的上帝他老人家和他的列位天使,一边继续口齿不清地和他搭话。
我开始瞎说海伦汉芙是我的姑妈,我手里有她写给宽街的七七四十九个剧本还拜访过她的家,又说安德鲁劳埃德韦伯是我表哥,我曾经为《耶稣基督万世巨星》写过九九八十一首歌。
这就巧了,一直默默撑伞的千智赫说,我是西区现任的耶稣。
他说完这话我的药效突然过去,眼前像有十一只灯泡爆炸,光芒消散一切黯淡,我摸遍全身没有再找到新的救命稻草,我哭得稀里哗啦,说我再也写不出剧本了。
那是《爱神》首演之后的第十三年,也是停演的第三年,而我依旧没有新的足够响亮的作品。
虽然安德鲁劳埃德韦伯并不是我表哥,但我的名字确实曾与他短暂地并列过——他二十三岁以《耶稣基督》成名,我在二十岁写出了《爱神》。不同的是他二十三岁之后还写了《艾薇塔》《猫》和《歌剧魅影》,我二十岁之后就只写了一堆没意义的废纸。
我不知道我发了一堆什么牢骚,千智赫撑着伞没有说话,直到有一个男人从麦当劳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大袋美国垃圾快餐,对他说走吧。
走之前千智赫对我笑了笑,我知道你,他说,有空你可以来看我演出。他旁边的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
回头的那个男人是王凯利,爱神的狂热追求者,可惜他从一开始就是出局的——不过这和我们的话题无关,还是说回那时吧。
那时候我因为一刻钟的共伞对这位西区现任耶稣产生了好奇,借着和那家剧院老板的交情搞到了一张内部票——我写过《爱神》还有一堆勉强卖了点钱的废纸,圈里也算交了几个朋友。
这剧院老板人傻且热情,从不信小报说我穷困潦倒江郎才尽,一定要我提前两个小时去以便拉着我在后台参观。
终于逃脱我快乐地找了个地方享受我的美妙时光,这次手抖嗑的有点多,我就像个胡桃夹子一样直挺挺躺在了道具间里。
然后我听见有人进来,接着是接吻声,衣物的悉索声,细微的呻吟。
我笃定其中一个声音来自千智赫,他的声音独一无二,只听过两句话我就能想象他在情事中会是怎样的甜言蜜语——尽管现在只能听见压抑的喘息。
我脑中隆隆作响,傻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一条小小纹路放大成一个无限世界。男人向一朵死掉的银莲花倾斜蓝雨伞,勤杂工转动生锈的大绞盘拉起红幕布,火神用金网捉住他的老婆和情人。
我双手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药物过量,我无声地疯狂地掉眼泪,抓住身边垂下来的一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要擦一擦,叮铃咣啷带倒了一片。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我才分辨出扒着我眼皮的这家伙不是千智赫而是那个美国垃圾快餐男,他翻了翻我的口袋,对我下了服药过量的判断。
LSD不会致死,放着他一会儿就好了。美国垃圾拿出块手帕擦了擦手——我被他故作洁癖的行为恶心得想立刻蹦起来宣布他诊断有误,但是我不能,甚至我还被他随手拿张纸盖上了脸,像盖一个死人。
第二幕的时候我才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进了场,手里攥着那张纸。
那是《耶稣基督》的演员服装表,上面耶稣基督的名字后面明晃晃跟着的是易千,男,Alpha——然而无论叫谁看了千智赫刚刚眼角湿润潮红的样子都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太俗套了,逐梦舞台的Omega和背后默默守护的Alpha,俗套到我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我扭曲的恶毒的心思不允许我看到俗套的幸福的圆满,我最满意的剧本就是掌管爱的神在我笔下永失真爱。我看着舞台上白色长袍的千智赫被罗马祭司抓获——他好像天生就适合做苦难的受体,柔软仁慈,冰冷的世情像雨水冲下来,而他无暇为自己撑伞。
从第一眼见到千智赫我就知道他会是我的爱神,现在我已经有了实现的办法。
“不过反而是王凯利先来找了我,他把我老底查得清清楚楚,却没打算整我,而是让我邀请千智赫以他真正的身份站上舞台。那时他警告我不许打千智赫的主意我还很惊讶,他到底是思想多龌龊才认为我会打一个已经有主的Omega的主意,后来我知道他们并不是两情相悦。”
剧院老板挑起嘴角,“千智赫说,他们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强——”
桌子突然被人狠狠锤了一拳,但没有盖住剧院老板已经出口的“奸”字。
“他这么跟你说的?他亲口这么跟你说的?”砸桌子的是之前坐在不远处的那个黑衣人,此刻收回了手盯着剧院老板,“他说那是……”他抿紧了嘴。
剧院老板的眼神里透出了点怜悯,“他没有说这两个字,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黑衣人,或者说,王凯利一下仿佛得到赦免,理直气壮地挥了挥拳头,“他没亲口说,那就是你污蔑。”
剧院老板眼里的怜悯更甚,“污蔑?那你说说,如果你们之间没问题,为什么你四年前离开水星剧院之后就再也不敢回来?”
王凯利被他这一句话戳得泄了气,“我又不是没继续给钱,我回不回来你管得着吗。”
“坐吧。”剧院老板又找服务员要了块小饼干,顺便点了一杯维也纳咖啡,“你也别戴着口罩装了,一看眼睛就认出来了。”
“那你还故意当我面叫我垃圾?”王凯利在桌前坐下,愤愤地摘下口罩。
“制造矛盾冲突,让这位记者女士好有的写呗。”剧院老板撕开饼干袋,丢进嘴里。
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录音,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也就是说,您说的并不完全是真话?”
“在做剧院老板之前,我首先是个写剧本的,戏剧不就是欺骗的艺术吗。”剧院老板起身取下挂在旁边衣架上的围巾。
王凯利嘲讽地哼了一声,“老板您还是大艺术家了?”
剧院老板没搭理他的挑衅,挥挥手走出了咖啡馆的大门,“再见,垃圾。”
“靠!”王凯利起身准备跟他继续吵,服务员正巧端了咖啡过来,挡了这么一下他也冷静下来没再追,一回头看见那位记者女士笑眯眯地看着他。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关于《爱神》或是千智赫。”
“我又没同意你的采访邀请,”王凯利再次坐下来,“而且你上哪搞到的我的联系方式。”
记者依旧是那副职业微笑,“千智赫先生给我的。”
“我想也是。”王凯利倒是不意外,端起咖啡看了一眼,又放下,“他为什么会给你我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具体询问。”记者摊了摊手,“或许是他认为,您想对他和《爱神》说的话,对完成这篇报道也很重要。”
王凯利看了一眼对面的剧院,得意地挑起嘴角,往椅子上一靠,“去掉《爱神》和也字,重说一遍。”
“好的,那么,”记者按下了录音键,“您想对他说的话,对完成这篇报道很重要。”
面纱落下
说来也奇怪,如果说人都会成长,但我和千智赫认识了十七年,却从来没感觉到他有过成长,或者说我在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成长完之后的样子,清醒,独立。
而且冷漠。
跟他见的第一面我们就上床了,但是我要强调,并不是之前那个嗑药变态说的……那样,我们是因为发情期互相解决,那次我们都还比较满意,就定下了长期关系住在了一起,不过是不需要标记的那种,你可以理解为床伴。
千智赫在这方面放得很开,一开始我们划分的很清,都没有太多进入对方的世界,他过他的生活,我混我的日子。
但是任何关系都难以维持永久的稳态,我那时候就是个极度自我中心而且自大的人,可以说现在也是。跟千智赫在一起越久,我就越无法忍受自己只能被束缚在床伴这个身份。
或许你会觉得很可笑,觉得我分不清发情和真爱。但爱情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仅仅是人作为一种生物为了选择伴侣并繁衍后代的一种本能行为,它的发生可以是即刻,快速,甚至是无意识的——直到有天我去学校接他回家,看到他和一个Alpha说话我才意识到,我已经爱上他了。
那天晚上他骑在我身上,我郑重地问他我可不可以标记他,他看着我,眼睛里渺渺茫茫像是有海洋有一整个宇宙,然后他摇摇头说不可以,俯下身吻我堵住我的嘴。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想说话,在他眼睛里我突然变得好渺小,我说不出话。
只是我恶劣的性格已经刻在骨子里,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我都会在床上用语言羞辱他,想尽各种办法玩弄他——就像小时候太喜欢一个玩具的时候我总是会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暴虐情绪,想要用力地攥着,拧着,这种不符常理的行为只是为了掩饰内心泛滥无法得到满足的情绪。
但我再情绪泛滥,他无情却只是无情。
甚至他还在毕业之后带着我的信息素装Alpha去面试,发现了之后我干脆给他捏造了个假身份让他站上舞台,当时他也只是说谢谢,说以后会尽量满足我的性需求——他妈的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打一出生就心想事成,没人告诉我心想的事不成了该怎么办,我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他对所有人都这个样儿,好歹我还在他身边。
我也想过摆脱这种没什么盼头的迷恋,我找过应召女。但是看着她们黑漆漆苍蝇腿似的眼睫毛,踩着高跟鞋肌肉僵硬的小腿,我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千智赫。
想起他浅色柔软的睫毛扫过我的脸,想起他细瘦却有力的小腿勾住我的腰,想起他咬着嘴唇的样子,红着眼睛的样子,被我操得流水的样子,有谁在跟这样一个Omega做过之后还能对别人硬的起来,我他妈真的是彻底栽了——不好意思,刚刚那一段不要写进报道里,不过我相信你也不会,有机会的话放给千智赫听听倒是可以。
回到他毕业之后讲起吧。
那时候他带着我的信息素去参加了剧院的面试,我也耍了个心机,告诉他如果我们分开没我的信息素他也装不下去,找了家里投资的某个娱乐公司替他把装Alpha这事彻底板上钉钉,之后我们搬了家,他也以易千的身份在剧院演出。
那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开心,我想我理解了为什么婚姻咨询师会建议我通过搬家或者旅行来拯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气数已尽的感情和肺脏需要新鲜的环境和空气。
可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我抱着这条金科玉律,每当感觉到这段感情要变成一潭死水,我就想尽办法再搅和起来。
我们后来还搬过几次家,每次我都会提前找好他表现出兴趣的剧院和剧本让他去演,然而事实证明了环境的更换并不能带来持久的新鲜感,最终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所以我决定玩一票大的。
碰见嗑药变态让我脑子里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有了实体,我找到他,投资了水星剧院让他请千智赫去演他的剧。那段时间千智赫跟他出去吃饭,我每次都忍着想要把这变态扔进泰晤士河的冲动,听千智赫说这变态的好话。
就为了等千智赫接受出演邀请,看到名单的那一刻。
他看着名单问,你怎么也出演了。
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我一点也没气馁,眉飞色舞地告诉他我找了老师学了表演,想要他和我以一个Omega和他的Alpha的身份一起出演这部剧。
我爱你,我说。
当时我觉得我表情特别虔诚,我看着他,就像在向一个真正的爱神祈求。
然而我的爱神叹了口气说,我知道。
仅仅是知道,没有回应,没有其他,不过我还是美滋滋的。
等拿到剧本,我却只想破口大骂那个嗑药变态——说是战神这个角色难度比较小我来演比较合适,谁知道被他改成这个样子。前一版里战神和爱神可是真情流露,到这儿就变成战神冲动自私执迷不悟,妈的,我怀疑他在讽刺。
但是千智赫看完剧本之后没说什么,我也就算了,反正演戏而已。
排练的时候我就更觉得那个嗑药变态有问题了,这一版的爱神太像千智赫了,太像了,像得越演我心越凉。
我不是专业音乐剧演员,演的时候只能用代入角色的办法来激发出那种感情,一场演下来也很难出戏,每在剧里被打击一次就是真的挨了一棍子。
那时候我的自恋自大在跟千智赫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已经很脆弱了,这么打击下来真的受不住。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失控强制标记了他。
那之后我一直在跟他说对不起,他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我知道。
“我本来想跟他解释,但我突然也觉得很累,所以我就走了,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王凯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表情不复之前的得意。
“我也不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根本问题,我对他就像在笼子里养一只金丝雀,一切行为都要在我的掌控之下,只因为我怕我一个不注意,他就会飞走。”他揉了揉眉毛,“好像全是我在自说自话,报道里能用上的估计不多。”
“对您的采访不会用进报道里,这是千智赫先生的私人请求。”记者按下录音笔的停止键——收录王凯利说的话时她用的是另一支录音笔,“不过如果您不希望自己的话被他听到,我可以把这支笔交给您。”
王凯利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笑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知道你在水星剧院对面开这家咖啡馆是什么意思。”记者收起了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表情淡淡的。
“没什么意思,偶尔来看看。”王凯利垂眼看着咖啡杯,“你看来跟千智赫很熟。”
“算是朋友。”
“他和你提过我吗?”
“提过。”
“他……怎么说?”
“他说你们之间从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他的一切在你眼中都明码标价,不能买到就用抢,他毫无主动权,不可能去爱,因为爱从来不是被动。”
“是的。”王凯利抬起眼睛,笑得很勉强,“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
“所以他只好继续爱。”说话的时候记者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门铃叮当一响,王凯利抬头看过去,千智赫正推开咖啡馆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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