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5.20
2
王俊凯坐在窗户边，看见外面路人同学一手里有本最新one piece漫画。
他想从座位出去，但是他忘记同桌名字。
同桌昨天有说过名字，太长太复杂，小学生除柯南外都记不住。王俊凯讲文明懂礼貌，他不能不叫同桌名字就让他让开，所以他翻窗户出去。坐在王俊凯后排的路人同学二看到，报告班主任，翻窗不文明，罚站一上午。
王俊凯站在他刚翻出来的窗户外面，老师发随堂练习。
他想要一张练习，但是他忘记同桌名字。
没办法，王俊凯趴窗台用1.5的视力看同桌写名字，四个字有两个字不认识。他只好捡一个自己会念的念，“易易，”他说，“帮我拿一张练习，谢谢。”
同桌给他一张，很好心又说一遍，“我叫易烊千玺。”
“我知道。”王俊凯拒绝承认。他拒绝承认忘记同桌名字，外加不会念。他说，“这是我刚给你起的外号，朋友之间都会叫外号，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易烊千玺半晌没吭声，在思考这个人为什么不肯承认就是忘记他名字，外加不会念。这没什么，易烊千玺一开始也不会念自己名字，因为家长给孩子起名字从来不征求孩子意见，不问孩子会不会念。
易烊千玺很温柔，他不喜欢别人拆自己台，所以也不会拆别人台。他说，“好，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英雄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写完练习王俊凯开始研究易烊千玺名字，把玻璃当白板用手指在上面写好多遍，心里默念。
“为什么烊字可以念半边，玺字不可以念半边。”王俊凯虚心请教。
“可能因为玺字是上下结构。”易烊千玺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是玺有上半边和下半边。”王俊凯刨根问底。
“老师，他们一直说话，吵到我做题。”路人同学二举手告老师。
得找个机会揍他一顿。王俊凯站在窗户外面罚站，易烊千玺站在窗户里面罚站，他们同时这样想。
5
太阳好大，易烊千玺想吃西瓜。他把胳膊伸很长去按门铃，鼻尖上都是汗。
王俊凯打开门，“欢迎欢迎。”他背后仿佛冷气防空洞，晒死人光线穿过百叶窗缝落在地面，变成一道一道细长条纹，碰到家具就会折断。
开门之前王俊凯躺在客厅看电视，地上铺凉席，席子周围堆满各种垃圾零食。他翘二郎腿边吃零食边看虹猫蓝兔七侠传，没出一点汗。
易烊千玺用手背擦掉鼻尖上的汗，心怀不满，想下次还是让王俊凯来他家。他踩后跟脱掉鞋子歪歪扭扭在地上，王俊凯蹲下来摆整齐。
易烊千玺问，“有西瓜吃吗。”
“有。”王俊凯站起来，去厨房切西瓜。
王俊凯今年七岁，生平第一次拿刀，还需踮脚。七岁的王俊凯侠肝义胆，坚信正义的伙伴在敌人面前绝不会手软。“为了吾友易烊千玺，”王俊凯对西瓜说，“我要杀了你。”他举起刀，脑内和西瓜大战三百回合，直到易烊千玺拉开厨房门刀还没落下去。
“虹猫蓝兔七侠传播完了。”易烊千玺在啃卤鸭掌，说话含含糊糊，和小婴儿没差。
王俊凯回头，“我西瓜还没切完。”
“你别切了，我现在不想吃西瓜了。”
“好。”王俊凯松一口气，问，“那要不要打游戏。”
“我还在吃东西打不了。”易烊千玺说。他把鸭掌咽下去，从吐词不清变成字正腔圆，“不过我可以看你打。”
“你先回去，我一会就过去。”王俊凯转过头，踮脚把刀插回架子。
“好吧。”易烊千玺关上门。
王俊凯对西瓜放狠话，“这次算你走运，但是你记住，下次我可不会放过你。”
“对了。”易烊千玺又拉开厨房门，王俊凯吓一跳。
“有冰淇淋吃吗。”易烊千玺问，“还有你刚刚在说什么。”
王俊凯打开冰箱，“有可乐味和水果味的，还有绿豆冰。”
易烊千玺盘腿坐在凉席上吃冰淇淋，王俊凯搓手柄。他没有跷二郎腿，十分严肃，百分专注，做很多事他都要求自己赢，在易烊千玺面前尤其。
王俊凯打游戏所向披靡，好多怪物死掉，倒在红色像素块里。易烊千玺说，“我又想吃西瓜了。”
12
电影院门口有节目海选，一个小男孩在唱歌，戴橙帽子。“周杰伦的蜗牛。”杰伦迷弟王俊凯说，“我喜欢这首歌，不过他唱得很烂。”
“你就唱得很好吗。”易烊千玺回想起隔壁中学流传王俊凯的都市传说，传说有一天王俊凯在宿舍洗澡唱清明雨上，被室友从外面关掉热水。
“我唱得不好。”跟易烊千玺吵过很多次都失败，王俊凯学乖，所以他先附和，再说但是。他说，“但是我觉得他唱得也不好。”
他们走进电影院，买到大桶爆米花加两杯可乐套餐。这时候易烊千玺想起来问王俊凯，“为什么你喜欢蜗牛这首歌。”
“我希望能做一个像蜗牛一样努力的人。”从初中二年级毕业两年的王俊凯，依旧深受Jump系少年漫毒害，满脑子友情努力胜利。
“没有人知道蜗牛应该是什么样。”易烊千玺从小见解就比较深刻，他说，“比如我昨天给弟弟讲安徒生童话，蜗牛与玫瑰树，在这个童话里蜗牛并不努力。其实蜗牛什么样只是随人们的想法定义。”
“你说的有道理，”王俊凯附和，“但是那是安徒生的蜗牛，周杰伦的蜗牛就很努力。”
“蜗牛可以养吗。”易烊千玺想法总是很跳跃。
“我没有养过。”王俊凯现在觉得不能做蜗牛，跟易烊千玺讲话要像青蛙跳才能跟上。
“我想养一只猫。”易烊千玺又跳。
“我邻居家养了一只狗，它换季会掉很多毛，掉得楼梯上到处都是，有点烦。”王俊凯有一点点跳过头，不过没有很多。他把爆米花桶换手，从口袋里找电影票。
“比起狗，我更喜欢猫。”易烊千玺站在检票口等王俊凯找电影票。他觉得王俊凯也许适合养一只狗，比如金毛寻回犬。他们站在一起阳光灿烂，轮廓溅上一层茸茸毛边，像小王子里狐狸说过的金黄色麦田。
“我也很喜欢猫。”王俊凯附和，这回没有但是。他找到电影票，他们走进影厅，等十分钟广告，片头音乐响起。
王俊凯一直在提问，因为他没看过这个系列的其他电影。意识到这件事他说，“对不起，我一直在说话。”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而且也没别的人。”
他们环顾四周，工作日下午，空荡荡电影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真的没有一个人。”王俊凯感叹。
“有你啊。”易烊千玺从爆米花桶里抓爆米花。
“还有你。”王俊凯也抓爆米花。
看完电影他们走出来去洗手，手指上都是爆米花的糖霜。门口海选舞台上新上来一个小朋友，梳大背头。
16
王俊凯刚翻上屋顶，易烊千玺就说，“你抽烟了。”
王俊凯跟他解释，“我没有很经常抽烟，上一次是百日誓师的时候，足足有一百天了。”他把一百两个字重音强调。
“我只是说你刚刚抽烟了，我都不知道你一百天前抽过烟。”易烊千玺看他，像林则徐看偷渡来的鸦片船。
王俊凯向他低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抽了。”
“没关系，你想抽可以抽。”易烊千玺在倾斜的屋顶躺下来，伸伸胳膊腿。
易烊千玺最近个子长很快，王俊凯时不时会感觉到身高危机，害怕以后要在鞋里垫鞋垫，这样有很多不适合垫鞋垫的鞋就不能穿。
“我不是在管你，我只是没想到。”易烊千玺枕在手臂上看天。
王俊凯顺他目光仰头，月亮好高深莫测挂在天上。王俊凯和月亮对视，试图观测月背面环形山。环形山是怎么来的呢，是不是像易烊千玺一样小时候和表姐打架留下的。
“我有一次问别人为什么要抽烟，他说是因为有心事。”这是易烊千玺说的第五句话，截至目前王俊凯才说两句话。
他主要都在胡思乱想，从易烊千玺联想出去，或者联想到易烊千玺，见不到面的时候他总这么玩。他的思绪以易烊千玺为圆心像龙卷风打转向上飞，途中卷起越来越多的东西，易烊千玺安安稳稳在最中间的风眼。
风眼里易烊千玺问他，“你呢，你这样的一个人也会有事情藏在心里吗。”
这是易烊千玺说的第六句话，王俊凯终于意识到，本人在旁边的情况下，不用玩联想游戏。他说，“会的，我有很多心事，你想了解吗。”
“我了解这个干什么。”易烊千玺说，“能让我考高分吗。”
王俊凯思考片刻，觉得不能，有点沮丧。他对天发问，为什么易烊千玺变得如此功利。
易烊千玺不知他内心戏，拉起他夹过烟的手指到鼻子边，像一个吻手礼，“你抽的什么烟。”
“不知道，”王俊凯依旧沉浸在沮丧，声音低八度，“找路人同学三拿的。”
“我再闻闻。”易烊千玺突然凑很近，王俊凯不敢轻举妄动。他感觉侧脸痒痒的，那里刚刚有什么东西经过吗。
“走吧。”易烊千玺站起来，“别被抓了记处分。”
“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的。”王俊凯也站起来。
路人同学二蹲在屋檐下不敢出声，怕被打。
他们翻下屋顶，王俊凯先下来，然后伸胳膊把易烊千玺抱下来。
25
从火车上下来易烊千玺和人群混在一起往外走，看见王俊凯在出站口。
“在这。”王俊凯以为他没看见，高举手臂像是晨光里伫立在港口城市的海神像，太阳真该检讨自己是否太过偏心。
易烊千玺一蹦一跳出来，用非常，无敌，超级夸张的语气说，“我要饿死了。”
王俊凯以为他是真的饿，带他去火车站旁边一小吃店，一碗抄手一碗小面，任君选择。
易烊千玺把两碗都推开，用非常，无敌，超级夸张的语气说，“我千里迢迢过来，不是为了吃这个的。”
王俊凯心算，动车两小时，顶多八百里，易烊千玺这么夸张又何必。
“那你要吃什么嘛。”他说。
易烊千玺放弃非常，无敌，超级夸张的语气，很普通地说，“我来是跟你说生日快乐的。”
“今天是我生日。”王俊凯惊喜。目测是因为发现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惊喜，和易烊千玺出现没有太大关系。
易烊千玺光速打开手机买票，“说完了，我走了。”
“就走啊，不留一会儿吗。”易烊千玺点下支付键，王俊凯又补充，“上次那个游戏你才打到一半，要不要继续玩。”
“今天星期三，晚上还有课。”易烊千玺面不改色说谎，本来他今天整天都请假，但他现在就想走。他一向想走就走，没人能拦。
“哦。”王俊凯很惋惜地看他，眼睛亮瞳孔黑，像委屈像受伤，“车站旁边有蛋糕店，一起吃个蛋糕再走吧。”
易烊千玺被恻隐之心捕获，点头说，“好吧。”
他们去蛋糕店买蛋糕，榴莲千层。易烊千玺吃得还算开心，此行不亏。
王俊凯突然想起来，“你有给我生日礼物吗。”
“忘了。”易烊千玺只记得要过来，除书包里一本马尔克斯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过意不去，他问王俊凯，“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短途公路旅行。”王俊凯说，“拿了驾照这么久我还没好好开过车。”
“好啊，”易烊千玺也刚拿到驾照，“什么时候。”
“我问问路人女同学。”王俊凯拿出手机发消息。
“女同学。”易烊千玺重复这个词，说，“你完蛋了。”
他以为一起去旅行的应该是他。这个不知名女同学在他头脑里引起一场星际飓风，猴面包树努力抓住星球土壤，最后被连根拔起和宇宙垃圾为伍。
然后他说，“不对，是我完蛋了。”
“你怎么了。”王俊凯把手机放下，“路人女同学答应这周五把车借我，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
好险，差点完蛋。“没什么。”
易烊千玺在进站口跟王俊凯拜拜，他们一个中午经历完误会和离别，很快就会重逢。
52
王俊凯在厨房煮早饭，两碗面盖上煎鸡蛋端出来，左手那碗煎的稍微有点糊。
易烊千玺穿件牛奶棉毛衣坐在餐桌边，手缩袖子里打哈欠到眼泪都快出来，王俊凯把右手那碗面放他面前。“你没睡好啊。”
“我没睡。”易烊千玺把手拿上来，十根手指拢在碗边。
“为什么。”
“你昨晚说梦话。”
“我说了整晚吗。”王俊凯清清嗓子，感觉没有用嗓过度。
“不是。”易烊千玺摇头，“你只说了一句话。”
“我说什么。”
“你说你要飞出银河系右悬臂。”
“噢。”王俊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梦想，问，“这句话让你整晚没睡吗。”
“不是这句话。”易烊千玺又摇头，“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你做了一个梦，”王俊凯重复，“你没睡，但是你做了一个梦。”
“是的。”易烊千玺点头，“我梦见你真的飞走了，像风筝像告白气球像床单和蕾梅苔丝那样飞走了，然后我发现不只是你，我也在飞走，我们飞去不同方向了。”他停顿一下，问，“我们以后会越来越远吗。”
“当然不会啦。”王俊凯说，“我现在不是在你面前吗。”
“我是说以后，现在你在我面前，可是以后呢。”易烊千玺摊开手掌。时间好漫长，一个人只有不到两米的身高，喊最大声也不过一百三十分贝，在时间里渺小的就像一粒沙子，轻微的就像一朵花落。他问，“以后我们会怎么样呢。”
“也许我们以后会越来越远，”王俊凯把易烊千玺摊开的手掌合起来握住，“但是以后的我们还是会和现在一样。”然后他松开手，拿起筷子吃面。
易烊千玺看自己手心，不知道王俊凯是真傻子还是大智若愚，“现在的我们是什么样。”
“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我们是什么样。”易烊千玺问。“不许说和现在一样，又不是说绕口令。”
王俊凯没办法再糊弄下去，只好想以前的他们是什么样，他很认真的想完，很小心地说，“可是我觉得就是跟现在一样啊。”为表诚意他开始煽情，“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会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忘记我名字。”易烊千玺说。
“你怎么翻旧账。”王俊凯说，“再说那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呢。他们同时开始想这个问题，一直想到早饭吃完，王俊凯去厨房洗碗。他们并排站在门口的穿衣镜前系好领带，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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